第七十四章 告白(3 / 3)

說到這一節,不能不提開飯館的本錢。這筆錢不是小數目,程覽他們自然拿不出。借錢的話,認識的人隻有郭嘉荀彧曹操左慈幾個。左慈這麼不靠譜靠法術混吃混喝的主兒,首先被排除。曹操?躲著走還來不及呢!荀彧……白住白吃白喝,三不五時再白用人家點零花錢,實在不好意思張嘴了。於是隻剩下郭嘉可以試試看。

“安妮,嘿嘿,我們這裏,就你跟他最熟了,不如你去問問看?”晏謹笑嘻嘻地勸安妮去找郭嘉借錢。開始安妮不同意,後來禁不住她蘑菇,隻能硬著頭皮往郭嘉房裏去。

走過通往後院的回廊,安妮遲疑著停下腳步,沒來由地覺得鼻尖一陣發酸。在做出了與他一同回許昌的決定之後,他就一直避而不見。一路急行軍那樣顛簸,她擔心他的傷勢能否承受想要同車照顧都沒有得到他的應允。如今抵達許昌有一陣子了,雖然同是暫居荀府,但也僅是打了幾個照麵而已,話都未曾得通一語。究竟他現在如何了?借錢的事,正好給了她一個卸下矜持心防的理由。她深吸一口氣,走進了院子裏。

翠竹掩映之下,郭嘉暫居的廂房門口懸著紗障,透過支開的窗子,依稀可見一襲青衫的身影正伏案書寫。

眼前的景象讓安妮所有的心理準備都亂了套,她現在隻感到心疼得慌,不顧儀態地跑過去一把掀開門前紗障對著房內埋首於書簡的郭嘉喊道:

“你到底還要不要命了?!傷還沒好利落,不好好在床上養著,寫什麼竹簡!”

郭嘉抬頭,臉上在一瞬間現出驚愕的表情,隨即起身擺手示意她趕快出去。

“趕我也不走!”

小白兔也有爆發的時候,更何況現在小白兔很心疼很難過!

安妮不理他那一套,走上前去奪過他手中的筆,拉著他往床榻邊去。

直到把郭嘉按倒在床上,他仰躺著,清亮的眼眸定定看著她的臉,安妮才忽然回神覺得有點不對勁,停了手裏的動作愣在原地,同時雙頰迸出火燒般的灼熱感來。

郭嘉輕咳了幾聲,忽然歎息似地說:

“我不是趕你啊,這屋裏氣味不好,有什麼事院子裏說吧。”

經他這麼一說,安妮才明白,原來時值溽暑,他身上又有傷不能沐浴,房內氣味自然不會好聞。他本意居然是怕自己受不了穢氣麼?

想到剛才自己的失態,她從床沿彈起來,站在郭嘉身邊手足無措了起來。

郭嘉有些吃力地撐起自己的身體,牽扯左胸傷口的痛感讓他微微皺了下眉頭。他隱忍著起身,沉默地走向門邊,掀開障子對安妮做了個“請”的手勢。

“有什麼事?”兩人走到院中一棵枝葉繁茂的合歡樹下,郭嘉輕聲問她。

安妮低著頭,眼眶發燙,嗓音有些沙啞地說:“既然躲著不見人,就自己照顧好自己啊!你身上的傷還能聞到血腥味呢,就這麼拚命……是不是覺得自己即便有什麼三長兩短也沒人會傷心啊?”

饒是拚命的忍住,說到最後一句,安妮還是難過地哭了出來。雖然她深深低著頭,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郭嘉卻看見大顆的淚珠落下,落在腳下的青石板地麵上。安妮抑製不住身體的輕抖,索性蹲下來,將臉伏在自己膝蓋上。

沉默了半晌,郭嘉猶豫著將手撫在她頭上,帶著種被打敗了似的悵然說:

“我怎麼會不知道,唯因有你在,他日我郭奉孝若死了,這世上,才有真心為我而流的眼淚。”

這話不說還好,一旦出口,便再難收回。

而在安妮聽來,此間淒涼不詳之意,更加令她痛徹心扉。她站起來,不管不顧地抱住郭嘉,什麼矜持害羞,什麼揣測忖度,全不如當下這一刻實實在在環著他的腰真實。可能是太害怕失去而被激發的勇氣吧,她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說:

“左慈說、我、就是、司徒妙微的、轉世……我、不要、回去了,你當我是她也好,替代品、也好,我、哪也不去,就要和你一起!”

郭嘉愣住了。那是直擊人心的話語,雖然老實說他才不相信什麼前世今生,妙微就是妙微,世間絕無僅有。然而被透骨的寂寞和思念侵襲了這麼久,忽然見到一模一樣的麵孔,任再堅定的人也會動搖,生出一絲幻想。更何況如今她清清楚楚地念著一個名字——司徒妙微。

郭嘉伸手抬起她的下頦,尋求驗證似地盯住她的雙眼。淚光瑩澈的眼眸中,映射出幾近失控的自己。

已經撐到極限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