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子，你這是哪裏的話。我們也不是要飯的，既然說了是暫借，一旦周轉開，定會連本帶利歸還！若是曹公子再提什麼賀禮啊贈與啊的，那我們隻有就此告辭！”
曹昂被他劈頭蓋臉的這幾句搶白說得有些發怔，他自然不明白，晏諳心裏還牽著之前阿恍的事，總覺得這曹家的人除了阿恍都心機頗深。現在曹昂對他們的事如此上心，晏諳就更加覺得是有所圖。雖然他對曹昂印象還不錯，也覺得他不像他爹曹操那麼奸詐，但這小子明顯對晏謹挺有好感。如果他真是因為對晏謹的好感而這麼幫他們，那就更不能欠他一點人情！
“哥啊！”
晏謹不明白晏諳的心思，她隻知道煮熟的鴨子快要飛了。她站立來接過曹昂手裏的漆盤，賠個笑臉，又瞪了晏諳一眼，和事佬一般地說：
“曹公子也是一番好意嘛，我們心領了啊。錢呢是要借的，還呢也是要還的。不過既然曹公子你說要給我們的小店送賀禮呢，那不如就這樣，日後我們還錢的時候不算利錢唄，就是還這本金就好了嘛。啊哈哈哈哈哈！”
“如果晏先生堅持，子修也不好強人所難。那麼便依晏姑娘的意思吧。”曹昂笑了笑，卻也並不在意地說。
“多謝曹公子，我們亦無他事，就此告辭吧！”
晏諳一分鍾都不願多待，拱手施禮，便想拉著晏謹離開。
“晏先生”，曹昂有些猶豫地叫住他，稍微頓了頓，終於開口說道：“前幾日同家父覲見皇上，也順道去看過阿恍了。她很好，癔症也沒有再犯，先生不必掛心。”
曹昂特意沒有用“曹貴人”這個封號，依舊隻當是自家姊妹地喚著她的小名。晏諳沒想到他會忽然說起這個，更沒想到他會特意對自己這樣說。壓抑住內心的五味雜陳，他淡淡回了一句：
“啊，那就好了。”
曹昂又說：“晏先生和子修，都是為人兄長的，愛護姊妹的心……我懂。長安之事……實在是對不住。”
晏謹看著曹昂，他的聲音也低沉下去了。早就覺得他心重，剛才晏諳的態度也難怪他會多想。她忽然覺得，這個曹家的大公子也挺可憐的。上要承父母期望，下又要給兄弟姊妹做出表率，明明已經做得挺好了，還要不時被人雞蛋裏挑骨頭。“你知道麼，其實我，和阿恍一樣，並不是母親大人親生的”。那天在城門下躲雨時曹昂對她說的話又在耳邊響了起來，是了，庶出。這也是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大石吧！
晏謹忽然覺得有些不忍，她本想做安慰狀拍曹昂的肩，但曹昂個子太高，伸出手來才發現自己夠不到他，於是有點尷尬地將掌變拳打了他一下，嘴裏說著：“別提那些啦！在長安時，我不也用發簪刺破了你的脖子嘛！就算扯平了！”
曹昂愣了。他平生所見的女子，唯獨晏謹是這般特殊。她算不上多好看，中上的姿色而已吧；算不上多善良，略有同情心而已吧；她不溫婉，不懂漢家女的種種禮儀，她有點財迷氣，還有點小粗魯。但她是那麼鮮活，那麼真實，那麼有生機的一個存在。她哭，她笑，她無端端做出的親昵舉動，都讓他被深深地吸引。這到底，是怎樣一種情愫？
“大公子，老爺請您過去說話。”
突然間，門口響起家仆的聲音，曹昂這才回過神：“哦，我馬上過去。你、幫我送兩位客人從後院出去吧！”
曹昂差人送走了晏諳他們，自己也急急忙忙走到曹操那裏。是家仆來傳話，定不是公事。果然，父親曹操是在後邊的書房坐著，他身邊，母親丁氏也在。
“拜見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曹昂跪下請安，丁夫人忙把他扶起來，眼裏滿是溫和笑意地叫了他一聲“昂兒”。曹操卻在低頭看一卷竹簡，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啊，子修”半晌，那竹簡看完了，曹操才開腔，“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