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裏雨如煙。古往今來多少文人墨客，為這南邊的風光題詞作詩，如今檣傾楫摧，一片破敗景象。
陳昭帶著十一人跟著那婦人一道去，拐過許多條狹窄小巷，終於見到一完好的居住之所。門口高懸的青石牌匾上雕刻著‘高山仰止‘，這是益城裏最大的書院，裏麵有著一位最受人尊敬的嶽老先生。
陳昭欣喜於‘益陽書院’沒有遭受到摧殘，可走進去他的心一下子跌入穀底。書院內早已不複當初的欣欣向榮，隻見書案全被堆疊至角落，空出來的地方全放著草席，密密麻麻的人蜷縮在上麵。
有人趴著咳嗽不止，有人仰躺嘴大張著艱難喘息，更多的人不斷吐出黑色穢物。他們瞳孔渾濁，眼白處泛黃，痛苦得仿佛隻有死了才能解脫。
跟著陳昭來的人都是自小生活在益城，躺著的人中甚至有他們的親朋好友，看著這番慘象，他們有的已經忍不住眼角泛淚，隻有吳嫂一個女子沒有太多表情變化。
或許，對她而言，家中親人死去那一刻，也就再沒什麼能打倒她了。
再往裏走，十幾張桌案擺在一起，上麵放滿了黃紙包著的藥材，側邊擺著幾十個藥爐。十幾個人忙忙碌碌，不斷將爐子裏的藥倒出來端給那些人喝，又重新燒水煎藥，爐子裏的火一直沒停過。
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子不斷在配藥，額邊汗水涔涔，一看就是忙了許久沒停歇過片刻。
陳昭想上前搭話，又記起臨走時棠晚寧的囑托，讓他一路觀察，但不要出聲說任何話。他閉上嘴，和眾人一道走了。
最裏麵的空地上堆著的全是糧食，還有各種精細的米麵，陳昭讓人抬走了幾個麻袋，他走在最後，向那婦人仔細詢問:“益城得病的人都在這裏嗎？那女子是誰？”
婦人“嗚嗚”著，什麼話也沒說出來，陳昭見此隻好作罷。
一行人原路返回，經過那處桌案時，配藥的女子正好站直揉自己的胳膊。她一眼就就看到他們，疾步向陳昭走來。陳昭臉色大變，眉頭立刻皺起來，生怕她喊人。
那女子沒如他想象中那般大喊大叫，反而盯著他的臉仔細觀察著。陳昭一動不敢動，直棱棱地站著。
緊接著，那女子伸手摸了摸他臉上圍著的棉布，正當他忍不住要後退時，那人已經收回了手。
“是誰教你這麼做的?”女子問道。
陳昭自己伸手也摸了一下臉上的布，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
女子見他一直不答，跨前一步逼近他，威脅道:“你不是我們的人，若是我喊一聲，你們肯定走不出去這裏。快告訴我，是誰?”
走在前方的人都停下腳步，著急地看向他們。
陳昭無法，隻能老老實實的交代，“是我們的同伴，但她不在這裏。”
“無妨，你們是來拿糧食的，短時間內肯定也沒打算離開，我跟著你就行。”
女子說完也沒再難為他，跟那群煎藥的人交代了些什麼，跟在他身後。
祁朝懷裏抱著那婦人的兒子，棠晚寧正一邊拔針，一邊觀察著孩子的狀況。
陳昭到的時候，那孩子已經醒來，站在他倆中間，一手牽著一人的衣角。兩大一小，左邊那個身形挺拔，側立著身子，頭低垂著似乎在和中間的小人兒說著什麼；右邊略矮些，身姿纖弱，佇立著看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