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她們的心願(1 / 3)

房東大娘病了,她上吐下瀉、發高熱。媳婦雖說把她弄到大隊衛生室打了針、吃了藥,但是兩天了仍不見大好。衛生室的劉醫生說可能是吃壞了肚子,秋季傳染病多。

老兒子來到娘的茅草屋裏,看到娘躺在床上。他站在床邊低下頭:“老人家,你好些了嗎?”

她本來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聽到有響動,就睜開了眼,看到大車屋的那個老頭站在床前看著她。她有氣無力的說:“不怎麼好,已幾天了,止不住瀉、還在發熱,渾身沒一點勁,不想睜眼。”

兒子當然知道這種上吐下瀉,又伴隨著高燒,是很損人的。

“想吃東西嗎?”兒問娘。

“啥都不想吃!”娘說話有點喘。半天她又說:“又有什麼東西吃呀?”

兒子聽了很難過,病了胃囗不好,不想吃也正常;但是要吃,又有什麼東西可吃呀?食堂散了,麥季收成很差,生產隊除了按規定留下種子飼料外,社員基本上都沒能分到什麼麥子。聽說秋季的收成還算好,但是上報的產量都很高,因為在這大躍進之年,人人都是力爭上遊,那些右傾落後的人和事都是站不住腳的,所以把糧食的產量抬的都很高。地種的非常不好,吃的是大鍋飯,幹的是集體活,出工不出力,地種的非常粗糙,所以產量非常低。但是自五八年就開始了浮誇風,到六0年早已是一場大的災難,並且是各行各業,特別是農村。地的實際產量雖說很低,但上報的產量都很高,雖說公糧(也就是農業稅,它是按畝征收的)是一定的,但公糧之外農戶還有一項更大的支出,那就是賣餘糧。所謂的賣餘糧,就是農戶除去按規定留下種子、飼料和按人口留下的囗糧之外的糧食都稱之為餘糧,按當時的政策,農戶的所謂餘糧不能自己保存,而必須都要賣給國家。一但農民有什麼急需,再由國家按一定程序返銷給農戶。這是前幾年農村實行糧食的統購統銷政策定好的。但在扏行中出了問題,特別在大躍進的熱浪中什麼都膨賬了,包括糧食的產量。畝產不切實際的吹了上去,給國家上繳的公糧和餘糧都不能少,但田裏收的又沒那麼多,最後的結局是農民沒糧可吃。更可怕的是沒飯吃還不準說沒飯吃,還得打腫臉充胖子,還得高喊吃得飽,吃得好,社會主義好,否則就打你右傾機會主義,把你批倒鬥臭,再踏一隻腳,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為了節省糧食,大家就隻能拚命的挖野菜,樹葉、樹皮、草根什麼都吃,好吃不好吃、衛生不衛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所以吃壞肚子就不是什麼稀罕的事了。

“老人家,你這樣是不行的!你得去醫院。”他很擔心娘,怕這樣會把她拖垮。

他看到娘揺揺頭:“看什麼看呀!”

“你的病不輕、得去醫院,隻這樣打打針,吃點藥是不行的!”他繼續勸娘。

就在這時妻子下地幹活回來了,他對妻子說:“娘這病不輕,得去醫院!”

“我也想到了。明天我就把他拉到公社衛生院去吧。”妻子也同意了。

“直接去縣醫院不行嗎?”

“不行。因為現在是免費看病,也就是看病不要錢,但要一級一級的來。有病了要先讓大隊衛生室的醫生看,他們治不好才會讓你轉診到公社衛生院,同樣公社衛生院治不好才能轉到縣醫院。你要直接去縣醫院,人家不接診。所以我們明天隻能去公社衛生院。等一會我就去大隊開介紹信,不然公社衛生院也不接收。”

他聽了妻子介紹的情況,隻好搖搖頭說:“這個情況我知道。但是這要誤多大的事呀?大病,急病不就誤了!”

“那又能有什麼辦法呀?”妻子更是無奈。

第二天,天明妻子和妹妹就借一輛生產隊的人力板車把娘送往公社衛生院。他也要跟了去,但她們不讓,說她們能行。

他也隻好到村東地裏執行看莊稼的任務。要說這時也沒什麼東西可看,因為將要進入冬季,地裏的作物早已進家,隻有麥苗才長出不久,防上牛羊啃青就行了。

由於天氣轉涼,早晚己有冷意。他本無禦寒之衣,還是娘心細,可憐這個外鄉老頭,就把那過世丈夫的破棉襖找來讓他穿上禦寒。他知道這是父親留下來的舊棉襖,他更知道這件舊棉襖是自已結婚後妻子給父親做的。做棉襖的布還是妻子用織布機織的呢!農村有那種織土布的織布機,需要自已紡線、自己處理棉紗,然後自已織布。妻子有這本事,從紡線到織布全過程他都行。沒結婚在娘家她就幹這一行,這一片的人都知道她能幹。

今天他穿著妻子給父親做的這件舊棉襖,很明顯地還能嗅到父親的汗漬味,他感到一陣無法形容的親切,同時也感到一種幸福,不然的話,他到哪裏找到這個機會呀?

不遠處可看到有人在收割後的田野裏深翻土地,或者在麥田裏打畦田。

到晩上她們才從公社衛生院回來,說是打了吊針、吃了藥,回來還帶回一些藥。還在發熱,但似乎好些。

他在家做好了飯,等她們回來吃。娘隻能勉強吃點,她吃不下。

飯後收拾好,已是很晩了。他對妻子說:“你們都跑一天了,太累了!去睡吧,我在這看著。”

她沒客氣,就與妹妺去另一間屋睡去了。

他坐在娘床前那隻無腿的木凳上,桌上那盞煤油燈發出暈暗的光,照著娘那清痩的臉。娘痩多了,她本來是一個體胖的人,但是由於生活的艱辛,過度的操勞使她的身體垮了下來。吃飯是每人一個杠子饃,但他總是要省下來一口給父親,說他是男勞力,幹的都是重活,需要多吃一口。父親死了,他又可憐那上高中的兒子,說他年輕,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也需要多吃一口,所以也要給兒子省下一囗。這樣她隻能多吃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