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心中似羞似惱,亂成一團麻。忽然聽得這樣一個**歲的小女孩叫自己“姐姐”,倒也有幾分受用,幹脆不再去想這少年之事。她見郭芙愣怔不言,當下也不以為意,咯咯一笑,隨手丟開少年,一掌拍出,欲先傷了程英。手掌剛要碰到程英後心,卻倏然撤回掌力。郭芙見她忽然收手,長舒了一口氣,手心已全是冷汗。她見李莫愁神情奇異,雙眼癡然凝視,竟然泛起淚光,不由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隻見程英頸間係著一條素底繡著袖花綠葉的帕子,恍然大悟,心道:“似乎是原著中李莫愁少女時親手繡成,送給陸展元的定情信物。”當年陸展元死前已料到今日之事,特意將弟弟陸立鼎召到跟前,說道:“我雖已有應對那仇家之法,卻撐不到那個時候了。她心腸異樣狠毒,就算我死了,也必不肯就此揭過。”說著拿出這塊錦帕,“這是她從前贈給我的東西,你拿著,若是她真要趕盡殺絕,便亮出來,隻盼她想起往事,能夠手下留情。”李莫愁果然如陸展元所料,一時對程英難下殺手,決定先了結了陸無雙再說。然而她轉頭看向陸無雙,卻驚見她的頸中也係著一塊一模一樣的帕子。李莫愁心道:“那帕子世間絕不會有兩塊,定有一塊是假的。”拂塵甩出,欲將陸無雙拉過來細瞧。郭芙在邊上看得真切,陸無雙一隻腿正如原著中說的那樣摔斷了,她想到正是李莫愁抓走陸無雙,耽誤了治療時機,害得小姑娘後來成了個瘸子,心下大為焦急。聽見遠遠傳來兩聲雕鳴,心中一喜,知道父母就要來了,膽氣立壯,拔劍就向李莫愁刺去。她自會走路起就開始習武,自能拿劍起就習練越女劍法,已是一招一式爛熟於心,這時蓄勢已久,一招刺去,竟然將其中的精髓發揮了出來,李莫愁居然也不敢托大,收回拂塵一擋,郭芙隻覺得一股大力將她一帶,“哎”地一聲放了手,短劍被李莫愁卷了過去。李莫愁“哼”了一聲,心道:“我本還瞧你順眼,不欲動你,既然你自己先出手,須怪我不得。嗯,你爹媽十分難纏,我也不用非殺了你,就給你吃點苦頭罷了。”這一轉念,她隨手便是一揮,欲重傷郭芙。她這一揮雖是未出全力,然而郭芙才多大點?才練幾年功夫?料來是躲不了的。誰知郭芙反應極快,側身便倒,堪堪避過。李莫愁雖然詫異,手下不停,若是旁人倒在地上,必然難以躲避攻擊,郭芙的身法卻異常敏捷,如狸翻蛇行,刁鑽詭異。她身形本來矮小,這身法用來竟是無比妥帖,李莫愁三兩招之間,居然未能拿下她。她煩躁起來,痛下殺手,眼見郭芙再難避過,突然由遠而近破空聲響起,一粒小石子向她後心直飛而至。這粒石子來勢凶猛,李莫愁收回拂塵一擋,竟然虎口崩離,鮮血直流。她心下大駭,知自己絕不是發石之人的對手,提起陸無雙便走。古墓派輕功自有高明之處,她瞬息間奔了個無影無蹤。程英大叫:“表妹!表妹……”追了上去。郭芙豁出自身性命去,仍是未能救得陸無雙,心頭頗為懊喪難過,瞧了眼地上的小石子,扁嘴道:“外公,出來!”“芙兒!”這聲音剛響起時,那人還在數十丈之外,呼喚方落,已至近前,一把摟過郭芙,“無事?”來人是個頗為秀麗的女子,二十六七歲年紀,黑白分明的眼睛極為靈活,一臉後怕地摟著身上滾得髒兮兮的郭芙左看右看,待略放了心,又替她拍打衣上的土塵。郭芙叫了聲:“媽媽。”眼睛還在四處張望。黃蓉奇怪道:“你找什麼?”一旁的柯鎮惡方才也是為郭芙擔足了心,但他雖在近旁,郭芙與李莫愁那幾招交手迅捷無倫,以他的功力,縱想援救,卻怕反而打斷了郭芙施展自《九陰真經》中學來的“蛇行狸翻之術”,到時他阻不住李莫愁,郭芙也小命難保。他道:“芙兒方才說,黃島主在附近?”“嶽父在這裏?”說話的男子與黃蓉也就是前後腳趕到,三十歲模樣,身材健壯,唇上留著髭須,容貌氣度皆頗為正氣。郭芙見黃藥師不出來,撇嘴往黃蓉懷裏偎了偎:“我方才與李莫愁動手,打不過她,眼看要給她打死啦……”黃蓉的手驀地一緊,郭芙急忙說道,“還好有人彈出一粒石子救我,那人武功絕高,將李莫愁嚇走了。我想外公正在嘉興,多半是他的彈指神通。”說著仰頭對天空中盤旋的雙雕笑了笑,心裏道:“好雕兒果然聽話,待我回島給你們弄好吃的。”郭靖環視一圈,苦笑道:“看來嶽父不肯見我。”柯鎮惡沒有說話,心裏老大不高興,這黃藥師怎麼說也是他們親戚,見他們有難卻藏頭露尾,算什麼意思?黃蓉深知父親性格,這時也沒有在意,隻盯著郭芙道:“你說你與赤練仙子李莫愁動了手?”黃蓉雖然未見過李莫愁,但“赤練仙子”的大名卻時常聽得,據說那女人武功既高,又善於使毒,種種厲害之處不亞於初成名時的西毒歐陽鋒。郭芙一凜,見母親麵色不好,似乎她答得一個不對就要發怒。她當時救人心切,這時也覺得後怕,暗道:“我原也不是什麼英雄好漢,怎生這樣大膽仗義?那陸無雙……雖然無辜可憐,但我自己這條命也很是珍貴,若是換了是我殘了死了,那可十分淒慘。”黃蓉板著臉問話,她不能不答,隻得道:“那個……我見李莫愁要捉一個斷腿的小女孩兒,所以……”吞吞吐吐地把事情大略說了。黃蓉氣道:“你以為自己練得幾年武功就了不起了麼?”她還待再訓,柯鎮惡哼道:“我說芙兒做得很好,正直仗義,不畏強敵,頗有乃父風範。”黃蓉隻得把話咽回去,心中十分不悅,暗道:“這大師父真是,他自己生就又臭又硬的脾氣,把靖哥哥也教得那麼愚直,那也罷了,現在還教我女兒去送死?不可理喻。”其實柯鎮惡雖然有時迂腐偏執,卻哪裏又不懂以卵擊石的道理?不過是心裏對黃藥師的行為有所微詞。再者他雖然疼愛郭芙,也不願她冒險,但在剛剛那種情形下,郭芙成功阻了李莫愁一阻,論膽氣論武功,他都很是為之自豪的。這一得意,也便不再計較郭芙在李莫愁和武三通打鬥時撤下雙雕的事了。郭靖咳了一聲,向吃癟的妻子遞個安撫的眼色,朝著窯洞口走去。黃蓉放開女兒,想著回去再私下裏教育她,跟著丈夫過去。郭芙吐了吐舌頭,過去向柯鎮惡撒嬌幾句,成功逗得大公公展顏,暫且忘了心頭的不快,與她攜著跟在黃蓉後麵。那個無賴的小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偷偷溜掉了,兩個小男孩正眼淚汪汪地撲在自己父母身上,其中一個正是郭芙在樹林中見過的武修文。黃蓉上前察看一番,說道:“武三通中毒太深,我是救不了啦,不過他的夫人受傷不重,臉上的毒也還能壓製。”說著從懷中摸出九花玉露丸,塞到武三娘的嘴裏,又替她包紮了傷口。郭靖從窯洞中出來,臉色沉沉地搖了搖頭:“陸家夫婦兩個都斷了氣了,那女魔頭當真心狠。”黃蓉說道:“事有輕重緩急,死人咱們稍後再料理,先去找那女魔頭,救她手中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