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慈當然還活著。

她知道蘇巒習水性,因此她才敢不要命的將他拖下懸崖。

但蘇巒不知道的是,她也習水性,且比之於他,強了不知多少倍。

她順著水流一路向西南飄去,趴著浮木,最終飄到了岸邊。

蘇巒受了黑衣劍客的重創,加之手臂上一道深紫牙印,因此在水裏並不像她那般自如。

在寒江裏,蘇巒硬是騰出一隻手死命箍住她的腰,像狗皮膏藥似的纏著她。

她上岸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好不容易爬上岸的蘇巒重新給踹回水裏。

那感覺十分解氣,前所未有的痛快感撲麵襲來。

她甚至覺得,隱忍那麼久,吃了那麼多苦,就是為了能在他垂死之際補上這麼一腳。

那地方是一處低窪淺灘,淹不死人,不過蘇巒生命力再怎麼頑強,沒人出手相救的話照樣會被耗死。

他唇色發白,麵容烏紫發黑,她立在原地呆呆看了一會,正想離開時,聽到身後那單薄虛弱的聲音道:“救我。”

她不是容易心軟的人,惹毛了她,她照樣能夠見死不救。

再說了,蘇巒這樣的妖孽,留在人間也隻是徒增禍害。

她走了幾步,又聽蘇巒哀求道:“顏慈,不要走,救我。”

當時驟雨初停,蘇巒趴在她腳下,發冠聳塌,滿身泥濘,褐黃泥土雜在他身上。

她心底是有一瞬的同情,可這個男人,前不久才將她丟在地上,任由山匪撕裂她的衣服,還用一百兩黃金,讓一群男人將她淩辱而死。

這樣可恨之人,她若救下,日後若被反咬一口,她的下場不會比墜落懸崖,無人問津,好到哪裏去。

更何況,蘇巒太恐怖了,為了活命不顧尊嚴,低聲下氣的求一個他視若糞土的女人。

她的世界不是瑪麗蘇,沒有那麼多光環加身,等蘇巒休養生息後,焉知他不會將這個親眼目睹他狼狽不堪的人給殺了。

她悠悠然蹲在蘇巒麵前,光著兩道胳膊,不急不緩的將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扒下來。

那時,蘇巒以為她要將他救走,眼神閃著微光,亮若繁星。

滿身是傷的蘇巒,對她露出一個欣喜卻疲憊不堪的微笑。

她不發一言,直到她將他頭上那根赤金海棠發簪拔下,蘇巒才意識到不對勁,閉眼前嗔目切齒的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青黃銀杏樹後。

天色朦朦亮,破舊房梁映入眼簾,鼻腔一股潮濕腐朽的味道,他動了動身子,掙紮著起身。

“誒喲,你都昏迷五日之久了,這傷可不能亂動,快躺下好好歇息吧。”

一個戴著棗色頭巾的婦人走近,蘇巒首先注意到的是自己身上這身衣服,有人給他換衣服,他一個大男人並不介意此人是男是女。

他介意的是這衣服...粗鄙不堪,上頭一件縫滿補丁的灰色粗衣,下頭配上黑色井紋麻褲。

他下了床欲走出大門,那大嬸連忙攔住他:“你妹妹囑咐我要看緊你。”

他何時多了一個妹妹?蘇巒被重新摁回泥石堆砌成的床上,開口問:“她去哪了?”

大嬸兩雙手橫紋縱生,替他包紮傷口,他神色間閃過輕蔑,隻聽大嬸道:“她可能幹了,去村長那做文書,隻收取一些藥材做報酬。我還沒見過哪個姑娘家,寫字如此好看,跟印出來的一樣。”

大嬸端來湯藥:“她換來的藥材全用在你身上,這會估計正在村長家忙著呢。”

蘇巒一口飲下湯藥,重新躺回床上,那大嬸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走到門邊徘徊幾步,又突然折返回來。

“我看你們兄妹兩孤苦無依,我去和村長說說情,讓你們留在村子裏,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蘇巒閉目養神,暗想著,他要想去元京必須有一匹馬,可現在他身無分文,窮得叮當響,或許能利用這大嬸做些事情。

“說。”

“是這樣,我看你們兄妹正值妙齡,村子裏不少人家都想和你家結為親戚,我替你篩選了一番。村長家的大少爺,還有裏正家的黃花大閨女正好配上你們兄妹二人。既然你身子無礙,不如選個良辰吉日,將婚事定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