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少女穿著瑩黃色紗麵花素玉裙,挽著飄逸靈動的百花分肖髻,乍一看過去還以為是哪位下凡采蓮的小仙女,滿身嬌嫩可人。
而她呢?頭上隻別了根劣質的銀簪子,還掉了漆,穿著上衣下褲,活脫脫鄉下野丫頭的打扮,相形見絀,她算徹底領悟這四個字。
跟顏雪一同前來的,除了周瀾不會有其他人。
周瀾的眼睛裏含著比以往還要陌生的冷淡,直視著她的目光中絲毫沒有半分愧疚,反而像是責備她不該自甘墮落,跟一個陌生男人共處一室。
此番情景下,李思處之泰然,還有閑情逸致去沏茶。
這種時候,以靜製動最為妥當,她這麼安慰自己,腦子裏卻不自主的規劃起逃跑路線。
沒來及等她想明白,顏雪一如既往的擺出一副悲憫之姿,毫不介意她身上沾灰的衣服,一把抱住她,哽咽道:“四妹妹,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她扭開頭,極力想把顏雪推開。
顏雪感受到她的排斥後,很是識趣的放開她:“我帶你回家吧,大家都很掛念你。”
她問:“你口中的大家都有誰?”
顏雪眨巴著靈動的眼眸,分明張皇失措的模樣,她開口:“自然是祖父二哥大哥,還有周瀾哥哥。”
她並不認為他們會掛念她
顏雪眼暈發紅,情感真摯,要不是顏定天為了救顏雪拿她去交換,她對顏雪也是恨不起來的,她扯出一個微笑:“你也看到了,我在這過得很開心,你們要是想我了可以常來作客。”
顏雪拉著她的手:“你在這怎麼會過得開心呢?顏家可以給你更好的東西,隻要你和我回去,你想要什麼我都願意給你。”
她暗諷,更好的東西?
這話在外人聽起來當真貼心極了,可於她而言未免諷刺了些。
她反問:“難道隻有錦衣玉食才算過得開心嗎?”
顏雪染上風寒身子骨正是虛弱的時候,聽到這句話身形不由得晃了晃。
見此情形,周瀾動作輕柔的將搖搖欲墜的少女扶住。
他開口:“我們今日來就是想帶你回去,有什麼不滿的話回家再說也不遲。”
顏慈語氣輕鬆:“行啊。”
這麼輕鬆就同意了?
顏雪和周瀾對視一眼,又聽道。
“不過得等到婚禮結束之後,我才能跟你們離開。”
婚禮?
兩道目光齊刷刷打在李思身上,一道震驚一道意味不明。
他二人瞬間明白過來。
周瀾黑眉冷豎,態度強硬道:“你就甘心嫁給這個一窮二白的病秧子?”
顏慈的臉色浮上盛怒,她衝周瀾冷冷一笑道:“至少他這輩子隻娶我一人。”
聽聞此話,周瀾不由得心神一晃。
他得到顏慈的下落後馬不停蹄的趕來就是想當麵和她道歉,把她完好無損的帶回顏家。
可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般情形。
他握緊拳頭,青筋乍現,愣是把牆砸出一個窟窿。
顏慈驚訝,不知周瀾何時變得如此易怒?
她若無其事的把衣裳放到李思手裏。
見李思並未被周瀾的話激怒,隻是神色寡淡,讓人捉摸不透。
可接下來的話讓她很是鬱悶:“他說得不錯,我確實一窮二白,配不上你。婚姻之事不如...作廢。”
她沉默著喝下茶,入口苦澀,茶色渾濁。
與顏家貢茶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顏雪婉拒了李思端來的茶。
她莞爾笑道:“多謝這位哥哥的好意,適才的話多有得罪,勿要見怪。”
而後對著妹妹勸解道:“四妹妹,周瀾哥哥一時激動,並非有意中傷。況且婚姻非同兒戲,向來由父母作主,你不能擅作主張。”
顏慈還是沉默著。
這讓顏雪心中倍感無力。
她低著頭擺出一副認錯姿態:“我知道你心裏還在怨恨我,那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是一時不察遭人蒙騙,才會落入匪徒之手。他們把我吊在架子樓上,我...”
少女聲音哽咽,如泣如訴:“我當時真的很害怕,我哀求蘇巒讓他不要傷害你,有事衝我來就是。可是...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祖父為了救我,會把你押到匪幫裏。”
偌大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落下。
那雙杏仁眼中布滿愧疚之情:“祖父說得沒錯,是我愚昧無知,害你...白受了那麼多委屈...”
層層烏雲盤旋在顏慈心口上,她喉頭發澀,垂著眼皮,默不作聲的聽著。
“四妹妹,我能理解你心中的不甘和恨意,你要怪就怪我一個人好了,你要打要罵我絕不還手。但你身上好歹留著顏家的血脈,為什麼不能放下一切,替家族的人想一想,替周瀾哥哥想一想。”
她不敢相信,事已至此顏雪居然還說出這種大義凜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