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道驚雷,冷冷的紫光劈在永昌宮正上方。
寬大的被子捂住哀帝口鼻,不多時,哀帝掙紮的手足逐漸放下去,沒了氣息。
顏慈是一路顫抖著回到藏書樓。
樓裏無光,她哆嗦幾下,不敢點燃燭光。外頭電閃雷鳴更讓她心慌不已,她雙臂環住自己的膝蓋,瑟縮在陰暗的角落裏。
隨著雷雨打下,她放聲大哭,一聲一聲,一陣陣,她哭到肝腸寸斷,哭到呼吸急促,哭到快要窒息。
她將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她將永遠銘記這一天,她將永遠無法忘懷。
她親手殺死了哀帝。這一夜將成為她永遠的噩夢,而她知道,今夜過後,往後三年,她都將青燈古佛常伴,以此贖回自己犯下的罪孽。
她終是不可避免的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與此同時,鳳西灼掐著蘇越禾的脖頸,一次次逼問她。逼問她為何要背叛自己,為何連他身邊的近臣也不肯放過,難道蘇越禾就是這麼的急不可耐?
蘇越禾卻是慘笑,冷兮兮的笑著,扭曲的麵孔仍然擋不住她的美貌。她直視鳳西灼的眼眸,毫無畏懼,甚至明目張膽,她說,這有什麼?她的男人又何止三五個?
鳳西灼腳步踉蹌,天上降下的紫光將他冷峻的臉龐襯托得格外淒涼。他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了精光,他顫抖著手,無言以對。
他隻吩咐一句,將皇後關在兆陽宮,隨後便無人知曉他去了哪裏。
五日過後,還是沒人找到鳳西灼。
禁軍圍著皇宮接連搜查五日,一無所獲。直到某一夜,在廢棄的冷宮,禁軍們發現了鳳西灼的身影,他喝的酩酊大醉,一身酒氣。嘴裏念念叨叨,人們隻道是皇上在懷念被大火燒死的雪昭儀。
卻無人得知他們的皇帝躲在藏書樓裏,昏昏沉沉的便過了很久,醉生夢死時,有人在幽暗昏黃的書案前,一句一句念著。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他啞然癡笑。
在那恬靜雅致的語調中,他顫抖得發寒發冷的身體逐漸趨於平靜,伴著那道端莊嫻靜的剪影和那徐徐如山水流淌的聲音,他難得平靜的昏睡了三日。
夢中他身處一片潔淨之地,馥鬱芳香,暖風湧動,周遭平和得一如萬物初生。
然後在那片廣袤無際的天地裏,他依稀眺望到一個人影,麵孔熟悉,溫情脈脈。他想要走過去牽著她的手,他想知道,她是誰,為何他隻是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竟會如此難過。
可惜,那道背影終是消散於一片虛無裏。
夢醒後,他看到一張美麗得仿若天仙般的臉,他將她擁至懷裏,輕輕呢喃著她的名字:“越兒,越兒。”
一遍又一遍。
他心愛的女子問他:“西灼,你原諒我了嗎?”他撫摸著女子啜泣的身軀,不知為何腦中回響起一道平和的聲音,她低聲喃喃著:風一更,雪一更…故園…無此…聲…
隨後,他眉目低沉下去,擁抱著懷裏的女子,他想了想,無怨無悔的說:你仍舊是我的皇後。
女子一聽,那美貌無極的臉蛋上布滿喜悅之情。
不知為何,他的心…卻是空落落的…
在發生皇後與禁軍統領私通的醜聞後,齊皇後依舊是齊皇後,照樣過得風生水起。隻不過苦了無辜的雲奕,事發當晚就被押入天牢,聽候問審。
皇城的天空還沒晴朗幾天,便有宮人在壽昌宮裏發現太上皇的遺體,被發現時那具屍體已惡臭連連,翻開屍體一看原來屍體的背部已經生了蛆,一片黏稠,直令人作嘔。
對於太上皇之死鳳西灼倒是出乎意料的淡漠。
他甚至沒有絲毫懷疑,他似乎認定太上皇屬於正常死亡,壽終正寢。
唯一讓他頗為煩惱的是,按照南詔皇室的喪葬禮,太上皇殯天後的百日元京內外不得嫁娶和作樂,近支宗室二十七個月,遠支宗室及在京王公大臣一年內,二十七個月內不得嫁娶和作樂。這樣一來,長公主還怎麼去和親?
鳳西灼思索一番,決意將和親一事推到百日之後。
昭書已經寫好,在他正準備寄出去的時候,顏慈跪在殿門外,自請要去皇陵為太上皇守孝三年。
他一聽,未作多想便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不由分說,命宮人將她看守在藏書閣內。
後來朝中一個不起眼的臣子,聽聞長公主自請去皇陵守孝三年,便聲淚俱下的寫了一封折子懇請鳳西灼成全長公主一番孝心。
此事一出,越來越多的臣子紛紛上奏,說的全是長公主的事情。
他惱怒,發落了一批生事之人。沒想到適得其反,後來有人幹脆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就連溫相國也站出來為長公主求情,鳳西灼更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