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顏慈看不到的地方,鳳西灼扯出一個疲憊的微笑,他渾身早已沒了力氣,說話都是輕飄飄的。

“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他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的,他說:“兩年前…皇兄失蹤了幾日…其實皇兄沒走遠就在…藏書樓…我聽到你說….”

“…故園…無此聲…你可不可以告訴皇兄…你的故園…在…何方……”

淚水簌然滑下,她的喉嚨突覺酸苦,這樣的痛楚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故園在何方?她不知道,隻能說:“很遠很遠,回不去的遠方。”

“是何…模樣?”

“平等、自由、民主、安穩。”

他閉上眼眸,可他還有好多話沒說完,他強撐著渙散的意識開口道:“很抱歉…沒能…給你這樣…一個…太平盛世…”

耳邊少女的聲音有了哭腔:“皇兄,這樣就很好。”

“傻姑娘…別哭…皇兄…死不足惜…”

他拚盡全力道:“若你…我…沒有血緣…若你我…相識再早一些…”

“我一定…不會…不…會…”背上的手猝不及防的滑落下來。她怔住,用顫抖的嗓音輕輕呢喃:“東方…天欲曉,莫道…莫道…”

“…莫道君行早,皇兄…且安心…去吧…”話落後不久,門被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衝進來直奔床榻,他稚嫩的語調讓本就悲戚的廂房更為沉重壓抑。

小寶搖著她的袖子問道:“姑姑,父皇他是不是睡著了?”她動作輕緩的將鳳西灼逐漸冰冷的身體放平。

外頭一聲聲“皇上駕崩了!”

小寶不明白何為“駕崩”,他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難過的表情,小寶又問:“姑姑,什麼是駕崩?”

顏慈呼吸艱難,每一寸肌膚都在撕扯著,她對小寶說:“小寶,駕崩就意味著…”

她抱住小寶:“父皇他永遠不會醒過來了。”小寶好奇問:“那我還可以和父皇說話嗎?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告訴他。”

“可以的,你還記得姑姑送你的海螺嗎?”

“記得!我一直帶在身邊。”她笑著說:“你對著海螺說話,父皇就能夠聽得到。”

“姑姑你為什麼哭了?”

“這是一種儀式。”說罷,她將白色的頭巾綁在小寶的腦袋上,小寶指了指頭巾問:“這也是一種儀式嗎?”

“是。”

雲奕從外邊趕回來,他沒能將齊皇後捉拿歸來,滿臉寫著悔恨與自責。他身上裹著刺骨的寒風,見鳳西灼了無聲息的躺在那,小皇子披麻戴孝,他瞬間愣在原地。

頃刻間,雲奕一下反應過來,他跪在地上三叩首,麵容難掩悲傷之情,他開口:“陛下,卑職一定會替您報仇雪恨!”

一切發生得過於倉促,短短一夜之間鳳西灼就沒了,而截止至今,他登基還未滿三年,可以說是南詔曆史上執政年限最短的皇帝。

旭日東升,火紅的太陽絲毫沒能驅走夜色留下的陰寒。

等顏齊和周瀾攻進皇陵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淒涼的景象。

落灰的房梁掛滿白帆,幾百名士兵跪在泥地上,黑白交錯的天地間,有一道背影跪在匆忙搭建好的靈堂之中。她素衣裹身,黑長的發絲被狂風吹散。她的頭上僅僅挽著一根桃木製成的簪子,她的身姿是那麼的骨瘦如柴。

顏齊和周瀾麵麵相覷,他們不禁在心底懷疑這是鳳西灼搞出的陰謀詭計。

周瀾帶著防備之心走了進去,他隻踏出半步便見幾百名禁軍齊刷刷站起來,兵戎相向,橫眉豎目的盯著他。

跟隨他們前來的三千士兵不甘示弱,長槍一揮直指靈堂。

眼看著兩方軍隊就要廝殺起來,一道清亮的嗓音製止了這一切。

“都退下。”

幾百名禁軍聽令行事,紛紛站到兩側,留出中間一條三尺之道。於那一排排黑影憧憧的盡頭處,在一片黑瓦之下,周瀾望見了最深處的那抹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