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當年他是最年輕的狀元郎, 蘭簷初在金鑾大殿上等待冊封的時候,一個稚子抱著蹴鞠跑上殿來,指著他說:“父皇,我想要這個人當我的太傅。”

他也是太子屬意之人,風光無限。

卻不料那個他日夜付諸心血的小兒卻在身染疾病後,不幸早逝。

他痛心,皇帝更痛心,於是一夜之間所有與太子有關的人等皆被治了個照顧不周的罪名。

在蘭簷初被貶謫出京的那日,恰是太子下葬之時,他沒能送那個曾把小手放在他的掌心輕聲喚他“太傅”的孩童一程,成了他一生的痛。

次年,蘭簷初辭官,從此不知下落。

在寧元洲看來,他屬實無辜,可蘭簷初知道,皇權之上,沒有無辜之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思緒遊離之際,酒杯落地,蘭簷初驚醒,他扶著寧元洲坐下,道:“你醉了。”

寧元洲沒醉,他清醒的很,多年來也就此時最清醒。

他又自顧倒了一杯酒,一飲而下,“簷初,在這太平盛世,我這將軍當得也忒沒意思了,不如,我也辭了,你再幫我謀個職位?”

“說什麼渾話,你操練這麼多年就是為了學我。”

蘭簷初不自覺又拿出了教書先生那一套,把寧元洲教訓一番。

想起寧元洲來此地的目的,開口問:“你這次來是為了何事?”

蘭簷初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醉了,企圖在他還能開口說話之前問出點什麼。

寧元洲半晌沒有說話,眼睜睜的也沒有睡過去,蘭簷初一急,倒滿一碗水給他灌了下去。

“你,你幹什麼?”

寧元洲喝完那碗水忽而一激靈,身體坐得直直的,瞅著蘭簷初。

“你先別睡,把我剛問你的事交代清楚。”

“你何時這麼關心我的事了。”寧元洲像個討了糖的孩子,笑的一臉單純。

“快說!”

“去年,聖上新冊封了五皇子為太子。”

五皇子也是皇後所出,冊封他為太子是理所應當的事,蘭簷初想不到有何不妥之處,急追問,“所以呢?”

寧元洲不急不緩道:“你可知,當今哪位妃子最受寵?”

蘭簷初離京多年,早就不關心這些事了,自然是不知道的。

“當今皇上最喜愛的是蕭貴妃,她育有一子,年紀才華與五皇子相當,他本來是最有可能與五皇子競爭太子之位的。”

“可蕭貴妃出身低微,輸就輸在了這裏,近年來皇後娘娘收到風聲,在蕭貴妃身後有一股勢力,一直在默默給她輸送錢財,供她豢養私兵。”

豢養私兵可是重罪,眼下皇帝封了五皇子為太子,對蕭貴妃心生愧疚,自是容不得旁人說她一句不好,因此皇後娘娘派寧元洲來收集證據,以供他日之需。

蘭簷初聽罷眉色鎖緊,這是一場有關皇權的鬥爭,無論是誰牽扯其中都很難抽身出來,那椒頌……

“你那線人可靠嗎?”

寧元洲以為這話是在關心自己,笑道:“你放心,我識人辨心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她在三年前就投靠了我,做事謹慎,從不出錯。”

“她既然這麼好,你就不要辜負了別人的信任,至於宮裏那些事就不要牽扯到她了。”

“蘭簷初,你這是在關心我嗎?我怎麼感覺你說的都是在為我的線人考慮。”

寧元洲此時已經臉色如常,酒意褪去,不好再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