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腦子被千萬團絲線纏繞住，卻偏偏找不到解開的那一端，椒頌氣餒地揭開蓋在身上的被子，準備起身。
房門卻在此時“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她趕緊又將被子蓋上，閉上眼睛裝睡。
依稀聽見有人將什麼東西放下的聲音，她豎起耳朵想再聽真切些，卻聽見斷川冷然的聲音，道：“我知道你醒了，許是還在生我的氣，不願見我？”
還是瞞不過他啊，以往多少次生他氣的時候，都是躲進被子裏裝睡，任他喚也不吱聲，怎麼現如今倒忘了呢？
椒頌暗地裏歎了一口氣，睫毛輕抖，慢慢睜開了眼睛。
“我也是剛醒，沒有生你氣的意思。”
“……我隻是，隻是一時不知怎樣麵對你。”
她知道，斷川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為了幫她洗脫黑影的懷疑。
她無法去怪誰，畢竟一切都因自己而起，總歸自己是要多擔些責任的。
“那就好，餓了吧，你都昏睡了一天，我去廚房幫你熬了碗粥，你趁熱喝，暖暖身子。”
斷川將放在一旁的瓷碗端了過來，米香氣縈繞在鼻端，椒頌卻驀然想起，那一家三口死的時候，擺在桌上的那一桌子豐盛飯菜，還沒來得及吃。
忽而感覺口中像含了塊黃連，苦得一點口腹之欲都沒有。
“不了，我不餓。”
明明她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卻違心地回了這麼一句，似乎絕食這一招能讓她心裏好受些。
斷川沒有說話，聽完後默默地將碗又重新放了回去。
他沉默良久，似乎在醞釀著怎麼開口，看著她蒼白的臉龐，終是不忍般，沙啞著聲音道：“人是我殺的，你不必將罪過攬在自己身上，將來要是下地獄，那人也一定是我，你何苦這般折磨自己。”
“要是你還不解氣，就起來把粥喝了，養好力氣，然後再打我一頓，如此，可好？”
椒頌哪裏不知他的良苦用心，隻是他哄人的手段還是這般拙劣，卻又真誠的讓人不忍拒絕。
椒頌終於放聲笑了起來，輕聲道：“閻王可不像我這般好糊弄，哪能罪責都讓你擔了呢？要是真要下地獄，我必要去陪你的。”
這話說完，椒頌難得看見他臉上露出這般燦爛的笑容，記憶中他年少時雖不算穩重，卻也藏跡於心中，從不顯色。
許是長久跟在黑影身邊的緣故，她以往總覺得斷川身上也是有些神秘的。
可是在這一刻，他們就像兩個相伴已久的親人，信任，早已悄然從破土嫩芽長成參天大樹，隻不過，他們未曾發覺而已。
“休要胡說，就算不餓，也多少吃點，然後好好睡一覺，睡醒以後，一切都會好的。”
不忍拂他的好意，椒頌笑著點了點頭，將他端來的粥一口氣喝光，斷川這才心滿意足的掩上門離開了。
隨著門的關上，椒頌臉上的笑意也關了起來，她麵無表情地看著帳頂，夢中蘭簷初那冷漠的神情又浮現在眼前。
他現在還不知道她做的事，如果日後他知道了，還會像夢中一樣，親手執劍，將利刃揮向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