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緒十一年(1885年)王善人22歲

十三、學會“儉”字

我聽王善人這樣說過:

我自己常想,我人又矮又笨,全仗給人扛活,才有學活的機會。再看人家怎樣待人處事,都有些什麼好處,我是天天學,天天知足,越做越起勁。

我常看見,做活的找活,東夥(雇主和工人)在講工價時,互相爭論,有的因為差錢無幾,竟講不妥。我就暗自立誌——我今生一定當個不講價的做活的,不論到誰家做活,從來不講工價,東家給多少算多少,可是做起活來,還特別賣力氣,絕不為了工價小就馬虎。這麼一來,頭一年的工價,似乎少些,第二年就增高了許多,東家也沒虧待過我。我自己還常想,象我這樣一個又矮又瘦的人,東家肯給這些錢,可真不少!

張東家是讀書人,每逢看我們做活,就給我們講故事,夥計們都不愛聽,我倒聽得津津有味。有一次聽他講“吳保安棄家贖友”和“羊角哀舍命全交”,我心裏就暗自說,看我的!(決心要效仿古人的行為。)

我在張家還學會了一個“儉”字,春天出外扛活,我媽給我做兩雙鞋,我仔細(小心)穿,省下一雙,賣兩吊錢,再加上七十吊工錢,一年七十二吊錢進家,我連一文錢也不花。所以我常說:“人若用良心做三年活,不胡花亂用,準有積蓄。”

十四、感化內東家

王善人說過:

東家奶奶(雇主之妻,又稱內東家)好罵人,罵她兒子能連罵三天。我想一個人總罵人,不是好事,可又不好勸她。

四月二十八日(農曆)廟會,照例該放工(休假),早晨還得種一氣地。她打發小兒子去看我們種完了沒有?她想要種些苞米。她兒子也沒對我們說,看完了回去,也沒向她說,我們又不知道她的心意,把犁解了。她就大罵起來,我聽她罵兒子,才知道原委。我在夥房吃犒勞(打牙祭),大師傅(廚師)來盛一次菜,我問一次:“她還罵麼?”大師傅說:“罵呢!”連問了三次。

我吃完了飯,走到上房前麵,大聲地說:“別罵了!氣死位老太太,我們可擔不起。”我又招呼夥計們說:“走!給她種包米去!”她出來說:“今天放工,可別再做活!”我說:“不要緊,今天是我們的工。”她攔也沒攔住我們。種完了,我們去逛廟,她又說:“今天晚了!明天再去吧!”我說:“這是我們的工,耽誤點不要緊。”她覺得過意不去,故意說:“今天沒錢給你們!”我說:“不用錢。”說著就走,老東家背著幾遝錢趕來。我對夥友們說:“我們挑人家的禮,別叫人家挑我們的禮,晚上還得早點回去,做些零活。”一邊說話,一邊慢慢地走,怕累著老東家,等他趕上,把錢分給我們,又陪我們遊逛了一天,晚上樂哈哈地回來。東家奶奶也樂了,以後她也不罵人了,反倒時常勸我不要生氣。我說:“我哪有氣,我是為了你們一家和樂。”由於這一樁事,我才明白,悟誰的道,誰就聽你的話。

有一天,少東家打他弟弟,他媽和妹妹都哭了。我就不讓了,我說:“你是打你兄弟麼?你簡直是打你媽呢!你媽為此事痛哭,你能算孝麼?”他一聽,立刻就不打了。你看我這做活的,還管東家呢!這正是盡忠。一般人都是習而不察,才看不出竅妙!

十五、助人

我聽王善人這樣說過:

我在十裏台張家扛活時,遇著一個打頭的(工頭),莊稼活平常,因為他會織布,東家為了冬天農閑時,利用他織布,才叫他當打頭的。我們兩個人送糞,我裝車,他趕,車走後,遠遠的就聽著他打罵牲口聲,把嗓子都喊啞了。午飯後,我把糞車裝好了,對他說:“我趕一趟試試好不?”他說:“好吧!這牲口可把我氣死了!”我趕走後不大工夫就回來了。他說:“你還會趕車啊!那好了,你趕吧!”

到了秋天,和人換工割地,人家來了一個打頭的,兩個夥計,當然由我們打頭的領工。吃罷晌飯(午飯),外來的打頭的對夥計們說:“下半天加點勁,把這個家夥壓過去!”我把這話暗地裏告訴了我們打頭的,他一聽很著急。我說:“不要緊,等一會兒下地,分高梁壟時,當然是你領頭,你挨著我,外來的人再往下排,他們若是快要越過你時,你就丟下兩壟給我割,他們追不上時,你再拾起來,到了壟頭,還一點也看不出來。”結果,我們打頭的,到底沒被他們壓過去。可是後邊的人又下蛋(落後)了,落下去好遠。我又幫他們割了幾壟,趕到地頭時,大家一齊到,那才有意思呢!有人說我:“你太傻了,為什麼不把打頭的壓下去,顯一顯自己呢?”我說:“他是我們打頭的,他要是丟了人,我們也不光彩。”

清光緒十二年(1886年)王善人23歲

十六、結婚

我聽善人說過:我二十三歲那年九月初三成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