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迎養祖父(1 / 1)

二十三、迎養祖父

我聽王善人這樣說過:

我在周姑父家扛活,學來一個“孝”字,就決心接我爺爺回家。二月二十五日,我向周姑父請假回家,在小廟前找到我爺爺。我問他說:“您老認得我麼?”我爺爺說:“你是我的孫子,我怎不認得。”我說:“您老若真認得我,不用說什麼,就上我家去吧!我是您老的真孫子,就是要飯吃,我也背著你老去要,您老放心好了。”我回到家也沒敢說,他老也很達意,拿著行李和祖上留的供器,來到我家。我女人問:“爺爺做什麼來了?”我爺爺說:“我四個兒子,現在隻剩你公公一個人了,我找我兒子來了。”我爹說:“樹桐養我一個人,還養活不起呢!你老再來,他可怎麼辦呢?”我急忙插嘴說:“爹可千萬不要那麼說,他老是我爺爺,你老是我爹,我應該養活你們,我為老人,就是累死也甘心情願。”當初我媽不留我爺爺時,我爹不講話,是丟了夫綱。我這麼一辦,把我爹和我媽不孝的罪全贖回來了。現在的人,知道爹媽有過,就隱瞞起來,不知替老人贖罪,正是陷親不義,那才是不孝呢!

二十四、諫言

王善人說過:

周家表兄(名國元),讀了十幾年書,很有學問,在學房教書,收入豐富,生活很講究,態度特別傲慢。他們父子不和,分居另過,我姑姑又是他的繼母,他更不知道盡孝了。雖是住在一個院裏,相處得像異姓人一樣,我實在看不慣。

有一天吃早飯,他說:“像我們讀書的人,責任太大了!你看所有的忠臣孝子,哪一個不是讀書的人教出來的呢?若是誤人子弟如同殺人父兄,就有罪了。”我說:“你隻知道讀書人的責任大,你不知道世上每個人的責任都不小啊!我是莊稼人,在你家裏扛活。我若是不盡心竭力地做活,每晌地(七畝)少打一石糧,十晌地就少打十石,你說少打這十石糧,是虧了誰了呢?”他說:“虧東家了。”我說:“你說虧了東家,我問你,東家能不能因為少打糧,就少吃飯呢?”他說:“不能少吃。”我說:“我也不能少吃一口飯,究竟少了誰呢?實在是虧了天(天下眾人)了。你隻知道教書重要,我告訴你,我在鏟地分苗時,掌生殺大權,應留哪一棵,應去哪一棵,我敢說一棵也沒屈了它,一定選大的留。若沒有天災人禍,經我手種的地,準能多打糧,我就有這樣自信力。你自以為責任大,若沒有莊稼人種地,有錢你都買不到糧,活活得把你餓死!你要知道,世上各行有各行的天命,缺那一行也不中,哪有貴賤之分呢?”

二十五、鏟地

我聽王善人這樣說過:

我在周姑父家扛活,和打頭的王老四一起鏟(鋤)頭遍地,我說:“撥小苗,最好是留大的,離得遠近差些也不要緊。注意把小苗和莠子(草)分清,若是留錯了,秋天莠子結籽落地,來年就要長草、荒地。鏟地要深、得接上濕土,把鏟下來的草,埋在土裏,免得複活。”他不聽。最有趣的是,我鏟過的小苗,當時細看,比他鏟的能高出一分,等七、八天以後再看,我鏟的地,長得又黑又壯,他鏟的又黃又細,青苗在地裏,一壟高一壟低,到秋天打的糧,就差的更多了。打頭的對我說:“若按你做的活計,所用的心計,使的力氣,都比我強得多。可是你隻掙七十吊,隻有我掙的一半,你太吃虧了!我看你還是馬馬虎虎算了,管他草多草少,打得糧食多少,反正我們為掙工錢是真的。”我說:“你想錯了,我才是真掙著了,你賠得多啊!”當時王老四不懂我的意思。我說:“你的工價比我多一倍,我做的活多,你做的活少,就是我有餘,你不足了。再說東家也不容易,要有土地、糧食、種子、牲口、糞肥,還要雇人工,專為的種地,還要靠老天爺刮風、下雨、日曬,由春天盼到秋天,才能收割到家。若是隻為我們工夫不到,少打了糧,我們能對得起誰呢?對自己是虧了良心,對東家是不忠,對老天爺是虧了天理。若是為做活時不盡力,虧了這許多道,我可不幹!”

哪知三十年後,我在東三省,提倡許多義務學校,安東徐瑞麟和張雅軒在朝陽創辦鳳儀女子師範學校,請我去參加開學典禮。我到朝陽一下火車,戴縣長同許多人在車站歡迎我,打頭的王老四,也在人群裏看熱鬧。他一看是我,便擠出人群對我說:“你不是王老二嗎?”我說:“是啊!老打頭的你好啊?”他說:“好什麼,現在連扛活都沒人用了,還打什麼頭,天天賣零工度命。你可真好了!”我說:“我不是現在好的,咱們倆一起鏟地時,我就好了。當年我和你講的話,你還記得嗎?”王老四說:“當時我存心不良,而今我挨冷受凍,忍饑挨餓苦不堪言。那我今後得怎樣做人,才能好呢?”我說:“你今後可以天天撿糞,隨便倒在別人地裏,拿為己的心,為別人服務,你就好了。”王老四很認真的,依照我的話努力實行。不久有家財主看見自己地裏有一大堆糞,一查才知是王老四送來的。他看王老四還能撿糞,便收留王老四住在家中,供他食宿,每天隨便撿點糞就中,王老四真有了安身之處。由這樁事證明出來,人用好心,做好事,就能得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