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等大郎把碗筷洗幹淨了,天色也暗了下去。還好今日董喬買了燈油,總算不用兩眼一抹黑直接上床尷尬以對了。
一豆燈光給整個臥室帶來了幾許柔和的感覺,大郎眯著眼睛,似是非常喜歡這樣柔和的光線。一貫淡淡的臉上也似被染上幾許暖意。
“吱——”董喬推門進來,門軸看來許久不曾保養過,吱嘎的聲音很是刺耳,她抬頭看了看帶著鏽跡的門軸,決定明天早晨要好好修理一下。
反身合上門,將風雪冷意隔在屋外。嗯,這生了火就是不一樣,屋子裏暖和多了。摩挲幾下手臂,董喬脫去外套對坐在一邊疊衣服的大郎說:“冬日天短,略活動會兒就休息吧,有什麼活計明天再做。”
大郎手下動作一頓,身子微微一僵,卻還是點頭輕聲應道:“是。”
董喬見狀,一拍腦袋,對了,自己忘了說了。“大郎,我父親去年才過世,我如今還在孝期,所以,我們雖是夫妻,但……”她舔了舔嘴唇,有些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需待孝期滿後再圓……房。”
三年守孝,如今還有一年半左右,董喬畢竟不是本土人,也不是古人,對於盲婚啞嫁,新婚之夜兩個陌生人就翻雲覆雨實在是不能接受。雖然對大郎挺有好感,也沒想過要休夫另娶,但這好感也不足以讓她坦然和對方成為最親密的人。思來想去,正好,還有一年半的孝期正好足夠兩人培養感情,了解彼此的心性,到時候再“名副其實”正是水到渠成。
她也可以什麼也不說就按自己的心意做便好,但思及這個時空的風俗,未免大郎多想自傷,還是決定說明白最好。
她看到大郎僵硬的身子放鬆下來,似乎是下意識地輕輕鬆了口氣。
熄了燈,兩人並排躺在炕上。因為家中現在隻有一床被,兩人都穿著中衣睡在一個被窩裏,隻不過……中間卻有不小的距離。
感受著冷風從兩人身隙之間灌入,董喬忍不住向大郎那邊靠了靠,又伸手把被角掖好,這才覺得暖和了。她今日一早起身又走了不少路,早就困了,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聽著董喬漸漸平穩悠長的呼吸聲,大郎睜開眼睛緩緩側頭看向董喬。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眉眼,但大郎眼前還是浮現出此人的樣貌:初見時,淡然;交談中,坦誠;被他發現自製被子時,窘迫中帶著尷尬;她說守孝期滿後再圓房,大郎卻從她的眼中看出了她不過是找了一個合適的借口來推遲圓房的時間罷了。
他心中有些放鬆,有些失落,有些……說不出的酸澀。他不明白,既然董喬並不討厭他,為什麼卻不願真正和自己做夫妻。難道,這個曾經的浪蕩子心中也有所愛,所以才這般推拒自己?
大郎想起弟弟對他的嘲諷,嘴角泛起苦笑。沒有爹的孩子,有什麼委屈都得自己受著啊。
大郎的爹是賣布陳的正室,不知道到底兩家祖上曾有過什麼交情,他爹當年從京城裏投奔陳家,陳家祖母便大操大辦地給女兒娶了這個夫郎。她嫁入陳家三年,隻生了一個兒子,能給他撐腰的陳家祖母又過世了,賣布陳便將自己曾經喜歡過的男人、寡居帶著兒子的趙氏娶進門做小爺。
趙氏進了陳家門,說奇不奇,半年就有了身孕,生了個女兒。賣布陳高興得很,對趙氏言聽計從,連帶著對趙氏的兒子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好。趙氏頗有心計,幾番設計,陳母越發厭棄大郎的爹,幾番周折,大郎的爹爹終究病倒了,沒熬多久就過世了。
從此,大郎就過上了吃不飽穿不暖而且沒人做主的日子。那一年,他五歲。起初他還會因為後爹的暗中虐待向母親哭訴,但越哭訴,越被欺負,而且做母親的熟視無睹加劇了後爹的肆無忌憚。
他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將眼眶中的淚硬憋了回去,眉頭皺起,一夜未平。
睡吧,日子,總歸還是要自己來過的。
臘月十一,大郎進門的頭一日。早晨天蒙蒙亮時,大郎便醒來,輕手輕腳地從被窩裏出來,不想吵醒董喬。
“唔……天亮了啊?”董喬的聲音帶著初醒時的喑啞,她在被子裏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側頭看向正在穿衣的大郎,笑了笑坐起身,“你也醒得早。”
“妻主不再多睡一會兒嗎?我把飯做好了再叫你吧。”大郎手頓了頓,繼續穿衣,低頭說著。
“不了,晚上歇得早,睡飽了。”董喬笑著揉了揉眼睛,覺得精神很好。前世都市人都習慣了各種夜間娛樂,雖然董喬是個半宅女,不怎麼愛出去玩,但也是下班之後就對著電腦看看小說看看電影打個遊戲什麼的,不到十一點半不會上床的主兒,雖說一日六七個小時睡眠肯定是有的,但到底日日過了子時才休息,傷身,夜裏多夢,早晨起來非得鬧鍾催不可,多半有些沒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