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失落的遊樂園(1 / 2)

周六的時候,居然一早接到了爸爸的電話,好久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我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好聽,“小香,今天有空嗎?爸爸帶你去遊樂園玩吧。”

很是平淡的語氣,卻讓我幾乎想哭出來,多少次我曾期盼有一個名為父親的男子能帶我去做這樣一件平凡的、任何家庭隨時都可能發生的事。

我知道自己情感的缺失,因為成長過程中少了父親的參與,使我失去了一個女孩應有的柔軟,渾身是刺,隨時準備攻擊。

所以即使僅僅隻有一次,我也希望父親能帶我去遊樂場,微笑著看我坐著旋轉木馬從他麵前經過;或者在廟會的時候,把我高高舉起來,讓我可以從他的肩上看一看這個世界的風景。

努力平靜了心緒,我盡可能模仿出淡定中又帶一絲驚喜期待的口氣,答道,“好啊,在哪裏見麵呢?”

爸爸像是捂著話筒跟誰商量了一下,才繼續跟我說,“就在離你們學校最近的那一個遊樂場,我們在門口等你。”

我注意到他用了“我們”,心裏很疑惑,難道還有其他人同去不成?親子約會帶旁人去,爸爸也真是有夠粗神經啊。

特意找出唯一的一條米色連衣裙,把自己收拾得妥妥貼貼,怕爸爸等得太急,才匆忙地趕到了那裏。

直到看到他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什麼親子約會,完全是我個人妄想,自作多情。

人來人往的遊樂場門口,溫和的男子身邊站著高挑清麗的女子,他們共同牽著一個女孩的手,神色親昵。多麼和諧而溫馨的畫麵,我像是一個不知趣的闖入者,自取其辱。

轉身就要走,爸爸卻看向了這邊,趕上來拉住我,“小香沒看到我們嗎?怎麼掉頭了呢?”

看著眼前溫和的麵容,我發現自己居然無法狠狠地攻擊他。有些艱難地扯扯嘴角,壓抑著聲音,“抱歉,突然想起有點急事,你們好好玩兒。”

這時那個女子也牽著孩子走了過來,麵露關心的樣子,“什麼事這麼突然呢?不都已經來了嗎?明遠難得有空,要不是奈美一定要來的話,說不定就沒有機會了哦~”

如果我隻是個普通的初一女生的話,說不定真的會以為她隻是單純的關心。可惜我從小見慣了人情冷暖,這點諷語還是聽得出來的。

我終於無法忍受,開始毫不客氣地亮出自己的尖刺,“這位阿姨不用擔心,畢竟他還是我爸爸。隻是平時我一般都會體諒他的辛苦,不會那麼任性地讓他難得的休假還要出來勞心勞力。阿姨才是要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與爸爸好好相處,一直守活寡的滋味兒不好受吧。”

見我的話說得難聽,爸爸也皺起了眉,“小香,不要這樣......”

我的聲音猛然拔高,不要怎樣?!”又指著一旁精致得像個芭比娃娃的女孩,“那年我幾歲?這個孩子現在幾歲?!虧我當時還心心念念想你和媽媽都好好地幸福,看來是我多慮了。當年的我真是年幼無知,自作聰明,你們難道還不會為自己謀劃不成?!”

說完轉身就要走,爸爸來拉我的手,我憤然甩開,“別碰我,真惡心!”背過身的那一刹那看到父親黯然的神色,心裏像被針紮一樣。

明明知道事情可能不會像我說的那樣不堪,但我的心中仿佛關著一隻猛獸,極度的失望讓我再也無法管住它,隻得放它出來傷人傷己。

離開他們後,我也漸漸平靜下來,看到天色還早,有些不甘心就這樣回去。其實這也算是我人生第一次來遊樂場了,這樣想來真是覺得無限悲涼。

買票進場,叼著罐ponta,看著別人的熱鬧,漫無目的地閑逛,然後眼前的一幕終於讓我略略提起興致。

一個穿著白襯衣背帶褲的小男孩安安靜靜地坐在綠色的長椅上,一手置於膝上,一手抓著三五隻氣球。本來這是很平常的一副場景,但如果這個孩子的神色間露出微微的焦急和不安,就得引起我們的注意了。熱心的人便會上前詢問,如果是跟大人走丟了,在這裏也不算很特別的事,隻需到總服務站廣播找人即可。但關鍵是這個人我認識,而且我想象不出他會有哭著找媽媽的時候,作為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已經不可能發生這麼低幼的事,何況他還是比普通少年更穩重的我的小同桌——手塚國光。

我有些好奇地蹭了過去,用盡量平常的口吻打招呼,“手塚君,上午好。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你呐,你在幹什麼呢?”

我發誓,即使他回答在等待外星人光臨我都不會像那麼失態。

隻見他秀眉微蹙,卻用單一的聲線說,“我媽媽不見了。”

我當時的反應是將口中汽水盡數噴出,同時帶著些滄桑又奇異的心態想到“日本終於要沉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