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習慣女士煙的那種甜膩煙草，咳得很猛。
陸怡芳聽著，轉過頭，把手機靠向身邊人的耳朵，靜靜看向對方。
顧一龍聽到了那幾聲咳嗽，也可以聽出來他應該是在抽煙，吸得太急促才會嗆成這樣。
她知道得他，是不抽煙的，偶爾喝一點點酒，也酒量極差。
她低垂著眼靠著窗，沒動，也沒表情，但耳朵無意識地微微貼向手機，她聽得很仔細。
陸怡芳看出她的態度，收回電話回複道：
“你別太著急，等她落地你再聯係她，那我先掛了。”
出租車已經駛上機場高速，窗外的陽光炙烈，空曠的風景疾馳而去，顧一龍轉身靠在車門一邊，望著遠處。
陸怡芳隻能看到她蒼白的麵色，清冷的側影在婆娑光線裏，一動不動。
她從醫院出來就回了酒店收拾行李，訂好機票，陸怡芳打電話找到她時，她已經退了房。的確回北京是為了工作，工作室剛剛進入市場，她自己也不算很有資曆的心理谘詢專家，客戶當然就是生命。
但更重要的，是她覺得心裏很亂，這幾小時一連發生的事，讓她超額運轉，心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上海這個城市，是她長大的地方，更是讓她傷心欲絕的地方。5年前的傷痛和絕望原來還是沒有痊愈。
心理學研究的都是人脆弱的地方，原來說得沒錯，傷痛隻能掩藏，永遠無法真的痊愈。
當她在混亂狼狽的中央看到季承峰那一刻，曾經崩塌潰敗的過往又再次向她席卷而來。
那一刻如果不是宋止航握著她的手，提攜著她離開那裏，或許她會在當場就失控，無法遏製住自己的眼淚和軟弱。
所以，隻是在宋止航麵前哭，在他麵前暈過去，還不算最壞的狀況。
起碼，他不會恥笑自己，不會虛偽地凝視著她，露出假惺惺的憐憫，擺出慈悲的姿態羞辱她的內心。
至今，顧一龍仍然記得，季承峰從車庫地下室，漆黑的儲物間裏找到自己時，所說的話：
“你別怕，我就在你身後，沒有什麼可怕的，我們可以打敗他們，相信我。出來！我在的。”
那一秒，他的臉在昏暗的燈光裏顯得很亮，似有光芒在他輪廓間微微閃動，光華而明亮，真實而溫暖。
她信了他。
季承峰在她最危難的時候，成了她的初戀，然後，也在她最岌岌可危的時候，選擇了背叛和放手。
這些年，她在一點點舔舐的傷口，一點點整理的羽翼，終於快要讓人看不出來。
可宋止航卻鬼使神差又把她拉了回原位，置身那種滑稽荒誕，充滿陰謀惡意的境地。
所以，她必須離開，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從來沒有變，也永遠不會改變的名利場。
也包括離開宋止航。
昨天之前，他對於她隻是個單純的渣男，或許還有渣的可愛的時候；現在，他於她是個麻煩的二世祖渣男，渣男的天花板，是個火坑。
誰不怕麻煩呢？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不是嗎？
他們不會再見了。
當陸怡芳告訴她，“機場到了。”
她才發現自己眼眶潮乎乎，立刻戴上墨鏡。
陸怡芳不放心她，剛才也買了機票，送她回帝都。
有時候，朋友是更堅實的支撐，親密的人未必是堅挺的back。
這一邊，宋止航最終也沒抽完那一隻煙，他接幾個電話安排了上海這次要辦的事，同時，他派出去調查的人也陸續發回許多信息，全部都是關於顧一龍的，她的家族，她的成長，還有曾經出現在她過往中的人。
然後，他也買了回京的機票。
他看著剛剛撥了4遍的那個已撥通話，已和別的號碼不同，是有名字的，龍。
這是他手機裏，存的第一個女孩的號碼。
有些事，他還是需要當麵和她說，他得見她。
他也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