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棲躺得很隨意,仰著臉,雙臂安詳疊在小腹位置的毯子上,看起來像是真睡著了。
他們的眉眼和唇很像,眼尾很長,還微微上揚。唇珠都很明顯,嘴唇和唇峰是上翹的,這種唇在古典審美裏最是性感嬌媚,白描侍女畫裏,叫含珠唇。
顧一龍小時候學了很長時間的國畫。因為那時她太男孩子氣,經常夥同附近的男孩兒滿街地為非作歹地霍霍人,扔鄰居新進門二婚老婆的鞋子,用開水澆人家的花,把前市長家鴿子籠裏的蛋偷出去喂流浪貓,從屋頂向調戲女生的小流氓扔石頭,然後再衝下樓去欺負那些女孩子……
那一夥壞蛋熊孩子裏頭,隻有顧一龍一個是女孩兒。
別人當麵議論,那個長得挺秀氣的到底是男孩女孩兒?怎麼剪的短發又穿著裙子?
最淘氣就是她了,假小子!顧家慣壞那個獨苗!誰也不敢管。
假小子顧一龍一聽,拍著小胸脯衝過來理直氣壯地說,我爸就是把我當小子養的,我的名字就是男生名字,顧一龍!,我可是潛龍一條哦!
……
旁邊的人聽著,竟對這孩子無言以對。後來整個小區的人都曉得,顧家有這麼個無法無天的假小子,叫顧一龍。
所以,焦頭爛額的顧振山對國畫老師說,一定要磨一磨她的性子,讓她畫最難最慢最細致的工筆白描。,老師也是心領神會。
沒想,畫起畫來,顧一龍卻天賦異稟,這白描工筆倒成了她後來的特長,一畫就是好幾年,還拿了國家級的大獎。
所以,她不止知道很多美人的畫法,還知道怎麼審美和描述。
這含珠唇長在女人臉上,確然美,而要長在男人臉上,就過分嬌媚女氣了。
可是不知為什麼,這唇配上宋止航那張眉目疏整,不苟言笑的臉,如萬年玄冰似的冷漠沉著氣質,卻變得耐人尋味地好看了,倒好像長相過於出眾的男生都該張一張這樣柔若花瓣的唇,才算是真正的美男子。
而宋子棲輪廓和性格裏自帶的英氣率性也中和了她相貌的豔麗,完全不同於其他中年女人的滄桑疲態,自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分外有魅力。
古人說的子校母果然是真的,這母子倆,果真是基因無損複製,無論男女,都美的很高級。
她正開著不該開的小差,躺椅裏的宋子棲忽然閉著眼睛,開了口:
“止航他放不下你。但以他的性格,你不要這個孩子,他絕不會再來找你了。”
顧一龍被這席話,瞬間拉回了神,聽到那句“絕不會”時,心裏還是抽了抽。
可事已至此,她隻能說,“我知道。”聲音弱弱的,有些啞。
宋子棲緩緩睜開了眼,轉過頭認真地盯著顧一龍看了一會兒,顧一龍的嘴角已微微向下垂了幾度,眼瞼下淡茶色的瞳孔也黯淡了幾度,難過成這樣,卻不願承認。
就是嘴硬。
宋子棲竟細不可察地唇角輕勾起一抹笑意。
“或許,你們結婚倒也不是壞事。”
頓了頓她接著說:“我也聽說,你之前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婚。”
顧一龍聽見眼前這個被她稱為宋伯母的女人說的這番話,竟是雲裏霧裏,好像她隻是說著玩笑,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維。
直到宋子棲坐了起來,光腳走到茶幾邊又點上一隻煙,背對著她不鹹不淡地問道:“你答應的事,現在還算數麼?”
顧一龍才明白過來,她不是玩笑。
電光火石間,她也猜了出來,這宋伯母今日來見自己,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