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龍一時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但能感覺到這是人生經曆和哲理思考的一句規勸,且規勸的不是一件平常的事。
她想了想,說:“如果您要怪罪,我也是自食其果,不算錯怪。”
宋子棲緩緩端起那杯茶,優雅地喝了一口:
“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們現在沒有婚約,更沒結婚。你有權做這個選擇。”
她放下茶杯,繼續淡淡道:
“但是,止航大概很難原諒你,起碼現階段是。”
顧一龍聽清這一句後,眼眸垂下,長睫微顫,但還是很淡定,隻是不再說話。
她不知道說什麼,她也無法描述心裏的滋味。
人生苦短,百味具陳,生離死別,若他一生都不原諒,她也隻好接受,隻是希望他不要耿耿於懷。
宋子棲輕輕歎息一聲。
然後,她將一邊手肘搭上了沙發扶手,另一隻手從黑色berkin包裏, 掏出一盒女士香煙,蔻丹細指抽出一根,抬眸點火,才輕聲問顧一龍:
“我可以麼?”
顧一龍望著她這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倒是心中狠狠驚豔了一把,因為太好看了,又颯又迷人,還有種成熟女人的悠然自洽。
她愣愣道:
“當然可以,來我這裏的訪客,也有很多,在這裏狠狠抽煙。”
說著她忙從櫃子裏取出一隻水晶玻璃的精致煙灰缸,放到宋子棲麵前。
“thanks”從吸煙的美婦唇邊飄出,那個摩擦的咬舌音很地道。
顧一龍磕磕絆絆回了句別客氣,不是英文的問題,是氣質碾壓的問題。
宋子棲其實平時是個很認生的人,雖然世界各地遊走,卻很難在一個地方放鬆和習慣起來。
私下的她,抽煙喝酒,不大穿高跟,喜歡舒服懶散的姿勢,不喜歡繃著,說上海話。但這些隻在熟悉的環境,在自己人麵前才如此放肆。
今天,她卻破例異常鬆弛。
果然,她緩緩吐出一口煙後,竟然問顧一龍:“我可以去你那張躺椅上躺會兒麼?”
她的過耳短發很蓬鬆濃密,側臉冷豔,脖子上有淺顯的紋路,與她的氣質融合卻和諧舒適,還有點神秘,讓人很想探究。
宋止航的母親原來和他一樣,是這樣看似完美又與眾不同的女性。
顧一龍忙說“當然可以。”
那張淺淺蔚藍色的絲絨躺椅是顧一龍辦公區裏唯一一件冷色的東西,卻是萬花叢中一點綠,偷得梅香半縷魂,成了整間屋子的點睛之處。
“這是不是叫弗洛伊德椅子?”
宋子棲把煙碾滅在煙灰缸裏,好奇問道。
“好像有這麼個名字,我用它給客人催眠。”
宋子棲躺上去,仰頭看著奶白色的天花板和嫰黃的複古吊燈,瞬間情緒就真的不可思議地鎮定舒緩。
宋子棲毫不客氣地拉過旁邊的毛線織毯蓋上自己的腿,閉上了眼睛養神。
顧一龍不做聲,靜靜陪在一旁,她看了一眼時間,傍晚5:10,正好是晚高峰最擁堵時段,這個時候出去也是壓在馬路上。
她看起來也越來越自然,沒有剛才的局促,等了一會兒,發現宋子棲是真的想睡一會兒。她就輕輕起身回到辦公桌裏,整理來訪病例,為了盡可能不發出響動,她隻用鼠標,不打字。
可她的視線卻不聽使喚。
越過她的寫字台,可以清楚觀察那張躺椅裏的人,尤其是麵部。
這本身專業需求,可現在她竟尋著麵前那張臉的麵部輪廓,一點點描畫,她自己都不自知地尋找宋止航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