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 第二章(2 / 3)

「西園幽子」

我一把這名字說出口,東雲就朝我瞪了一眼。

「我說了,不要用這名字叫我!」

「你就是這麼說……你不就是嗎?」

「是啊……」

「可是,為什麼是西園啊?」

「這個麼,那個,沒什麼深奧的意思……」

「東雲有個東字,所以就改成西,之類的?」

我隻是隨口說說看,沒想到東雲點了點頭。

「……對」

我本以為她會否認,頓時有點尷尬。

「呃,嘛,嗯……挺好的啊?這個理由。」

東雲瞥了一眼傻笑著回答的我,把手裏的雜誌放在桌上。

「總之,可以不要說出去麼?」

她盯著我說。

有那麼一瞬間,我出於某種惡作劇心態,有點想說不。雖說基本上,我對東雲除好奇心之外並沒有別的感情,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卻冒出類似“越是喜歡的女生越想欺負”這種幼稚的感情。

不過我馬上回過神來,想到如果這麼做不就像我喜歡東雲一樣了嗎。

「嘛,東雲希望我不說麼,我不說就是……」

最終回答了這麼句四平八穩的話。

東雲小聲地說了句「謝謝」後,我們開始著手“貼條碼”這個最初的任務。

刊登著東雲照片的《夜鷹》上沒有貼條碼。

把其他的任務也完成了之後,東雲拿著《夜鷹》,告訴我她要去找椎名老師一下。

「三並君先回去吧。」

我也這麼做了。大概東雲是想找椎名老師理論吧。但是椎名老師是個傾向於“天然呆”的人,我想東雲就是頭頭是道地向她訴說不滿,估計也沒什麼用。

我呆呆地在在通向車站的商店街上走著,看見了一家書店。

一時我想要不要買那本登著東雲照片的雜誌,不過最終沒有買。沒有必要為了僅僅十幾頁的特別報道,買一本並不便宜的文藝雜誌。

再說,我感覺家裏也許有那本雜誌。

因為多半的文藝雜誌,景介這個書蟲都在買。

*

這天的晚飯是土豆燉肉和拌菠菜,蒸飯和雞蛋卷。

全都是有美做的。景介依然不說好吃也不說難吃,隻是默默地動筷。有美也不會問景介「好吃嗎?」之類的問題。

「英太,好吃嗎?」

但是會問我。正是這種地方讓我鬱悶。

「嗯……」

見我這麼回答,有美注視著我的臉說:

「別隻說嗯嘛,說“好吃”的話,我會更高興的哦?」

於是我隻好歎了口氣答道:

「好吃啊」

「嗯!謝謝!」

我也明白有美為什麼要如此起勁地尋求與我交流的契機。有一次,我被景介這麼問道:

「你是不是討厭有美?」

那是我大致上察覺了有美和景介的關係的時候。在此之前我一直與有美很親密,但在知道真相之後我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她。看來有美對此感到了不安。

「沒啊……不是這麼回事」

「那就對她態度再好一點。她說她很想跟你也搞好關係啊。」

他媽跟態度冷漠的總代表似的你也好意思這麼說嗎,我當時心說。不過在同時,當我知道即使在與我如此親密的情況下,有美也從沒有擔心過她與景介的關係,我感到無比震驚。兩人之間早已建立起了根本沒有我插足的餘地的,堅固的信賴關係。

「……知道了。」

這段對話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吃完飯後景介立馬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了。有美洗好碗之後,

「今晚我回家去了哦。英太,不能睡太晚哦?」

像母親一樣叮囑一陣後就回去了。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到躺在書桌上的《九故事》,想起了東雲的事。

於是我走向景介的房間。我敲了下門,不等應答就開門進去。

景介正叼著煙讀一本厚厚的書。

「……怎麼了?」

我環顧了下房間。

「那個……有沒有叫夜鷹的雜誌啊?」

「之前借給你的書你讀了嗎?」

「那個還沒讀完……在語文課上老師推薦的,所以那本雜誌我也想看看。」

我沒想過要把東雲的事告訴他。倒不是因為她叫我別說出去,隻是我不大願意把我的私人生活的這些細節都透露給景介而已。

景介指了指堆在房間一角的書。

「《夜鷹》的話,大概堆在那一帶。」

我順著那個方向走近書堆一看,大概因為是最新期,在書堆的最上層找到了眼熟的封麵。我拿起它,說:

「那,這本我借了。」

景介的視線早已回到書上,隻是輕輕說了句:「記得還回來。」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翻開那篇叫《西園幽子眼中的世界》的特別報道。形式貌似是采訪記錄,文中“西園幽子=東雲”回答著各種各樣的提問。

——請問您有什麼讓您決心成為作家的契機嗎?

西園

沒有什麼具體的事情。隻是不知不覺中就這麼想了。

——您目前隻寫短篇,請問今後有沒有挑戰長篇小說的打算?

西園

我沒有怎麼考慮過。至少現在,還沒有。

看著這些文字也能夠感覺到那種冷淡的樣子。沒有半點“(笑)”之類的描寫。到底是了解東雲本人,我能夠輕易地想象采訪當時的情景。

我在圖書館沒有注意到的是,在采訪記錄之後還刊登著西園幽子的作品——題為《水族箱小精靈們的小小抵抗》

我試著讀了一遍,說實話讀不大懂。

讀完之後連“有意思”或“沒意思”這樣的感想都沒有。隻是覺得那平淡無奇的文脈,和總體上給人的死板的印象,很是符合東雲本人的風格。如果我是個勤奮的讀者,或許會有別的感想,但對根本不好好讀書的我來說,讀完全篇已經算是盡力了。

我上網搜索了一下“西園幽子”,得知她第一次亮相是在兩年前。說是獲得過“夜鷹文學新人獎”。她自然是和我同歲,也就是說初二的時候東雲就已經成為作家了。那大概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吧。

說不定景介會對“西園幽子”有更詳細的了解。那個作品如何,或者這個作品不錯而那個作品不咋地,之類,如果我去問他,也有可能會告訴我。

我本想問問看,但最終沒有。

不論景介如何評價,西園幽子是東雲這個事實也不會動搖,而東雲與我的同班關係也不會改變。

不論她在跟誰談戀愛,也都與我無關。

我隻是她的同班同學,不過是偶然一同擔任著圖書委員而已。

隻是,正如我因為她和昨天看到的男人的關係,而竟受到了打擊一樣,此時在我內心的某處,還是有種微妙的鬱悶悄悄冒出頭來。

看來是十分愛讀書的東雲,並不僅滿足於此,而在寫書的領域也站住了腳,而且,大概,正受到相當不錯的評價。

有種我自己一個人被拋在了後麵的感覺。

什麼啊,我還以為那家夥也跟我一樣是個沒有幹勁的人呢——類似於這種自私的憤懣之情。

實際上也不過是我自說自話地認為東雲是個沒幹勁的人;並且東雲成為作家是早在我認識她之前的事,哪有“被拋在後麵”過,從一開始就不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人。

這種感覺,很像我察覺有美和景介的關係的那個時候。

正當我為了博得有美的芳心而想盡辦法時,兩人早已是戀人了。我無論做什麼都不能動搖這個事實。可我對此渾然不覺,拚命地行動。完全就是白費功夫。徒勞。

受到了徹底的打擊,而像發脾氣似的躲避著有美生活過來的我,如今又在與戀愛感情不同的另一個部分,在東雲身上嚐受著類似的滋味。

不行不行——我想著,從床上坐起來。

最近的我實在是抑鬱得過分了。把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想太多了。就算對自己的懶懶散散自甘墮落我什麼也做不了,也總該想些更開心點的事情吧。

我忽然靈光一閃,把床上的《夜鷹》拿了起來。

將它放進書包後,我就走出房間泡澡去了。

我無意中想到,不如明天見到東雲後問她要個簽名吧。東雲大概會挺討厭這樣,不過嘛,這樣也不錯。

我泡在熱水中想著,發覺自己原來對東雲這個人挺感興趣。

所以會很樂意看見她做出有點厭惡的表情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她不會對其他任何人都做出這種表情。

*

昨日的計劃不幸落空,東雲一放學就匆匆走出了教室。因為需要對其他家夥們保密,本打算放學後悄悄要個簽名的我,感到有點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