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蛾推開門進入衛生間。
陽光被窗格切成橙色的方塊，再投影到衛生間的地板和牆壁上，鏡子全碎了，隻有一些三角形的碎片還貼在裸露的水泥牆壁上。
地麵還算幹淨，隔間的門都是完好的，空氣中飄散著新鮮的氨水氣味。顯然，這個衛生間最近才被人使用過。
秦蛾依次打開每一道隔間的門，翻開每個馬桶蓋子，都沒能發現什麼。
她於是坐到了洗手台上，輕輕甩著懸空的小腿，百無聊賴地從後腦拔下羽毛，玩起了丟飛鏢的遊戲。
終於，其中一處馬桶傳來異響，噗嘰啪的一聲，積水漫出馬桶邊沿，半透明的粘液團探出了它圓圓的腦袋。
“久等了，”萊姆鼓動粘液內部的空腔，薄薄的液膜發出渾厚的人聲。“你終於還是來了。”
“你就不能在路邊下水道口跟我說嗎？一定要到這種地方？”秦蛾不情不願地說。
走在路上突然被下水道口子裏伸出的手抓住，然後叫到旁邊衛生間裏麵詳談，任誰都不會太開心的。
“難道你想讓每個人都看到你在對著井蓋自言自語？”
“愛看不看。”
“能接受我這種存在的家夥還是少數，你最好還是收斂一點。”萊姆接著就轉移了話題，“基地的情況怎麼樣了？”
“基地原本的團體都散得差不多了，隻留下周邊的一些老弱婦孺，”秦蛾仰仰臉甩甩頭發。“物資和工業設備全毀了，這塊地方終於失去了吸引力。好多人都往更郊區的地方走了。”
“我原本還打算裝作他們的高層，想辦法接管園區呢，看來現在也徹底沒可能了。”
“我也想讓你這麼幹來著。”秦蛾跳下洗手台，“你寄居的那個人呢？”
“我看打得那麼激烈，應該是沒有他發揮的空間，就把他放走了。”萊姆猶豫了一下，轉折了一下，“最近沒有什麼人來廁所裏上廁所，所以一直沒有物色到新的對象。”
“你就不能走出舒適區來找人嗎？我看你在路邊下水道纏住我的腳踝倒是挺靈活的。”
“下水道又不可能把整個人拖進去，而我進入別人的身體是需要時間的，一個人在路邊抽搐十幾二十分鍾，身上還全是粘液，不被發現才怪。”
“所以說，還是廁所適合你。”秦蛾後退了兩步，總結道。
“其實現如今下水道要比你想象得幹淨得多，比較排汙的壓力小了幾萬倍呢。被雨水一衝，都開始長青苔了。“
“什麼地獄笑話。“秦蛾嘴角抖了抖，終於還是沒有笑出來。
“有一批和你認識的人進入園區吧，我感覺到了。”萊姆聲音平靜得讓人害怕。
“你什麼意思？”
“我想找一個新的共生者。”
秦蛾一想到哪天自己認識的某個人突然鼻孔裏流出鼻涕，鼻涕泡還說話了，就覺得毛骨悚然。
“不不不，你可別想啊！”秦蛾威脅道，“你敢這樣做，我肯定把你，呃，把你……”
“別擔心，新來的這一批人似乎不知道這裏的廁所其實是有維護的，所以一直沒人光顧。”說到這裏，萊姆的目的終於暴露了出來，“所以我才想到要向你求助。”
“你想要我怎麼辦？”秦蛾傻眼了，“穿著女仆裝，舉著個牌子，寫廁所可用，然後到處請人來上廁所？”
“倒也不必如此誇張。”萊姆略作思考，“不過你願意的話，這確實是最快的辦法……”
“才怪！”秦蛾吹鼻子瞪眼，“我來這裏已經是大發慈悲了，你可不要得寸進尺，說到底，我憑什麼幫你？”
“如果你不會幫我，你就不會來這裏了，”萊姆變換形狀，從泡泡變成了一個人的形狀，“某種程度上說，我們現在是差不多的狀態，不是嗎？”
見秦蛾不回答，萊姆接著說。
“總之，幫我找個新的寄生者，如果你很在意的話，就找個陌生人吧。”萊姆停頓了一下，說，“這一次最好找一個自願者，我想研究一下到底能不能長期和人共存。”
“什麼樣的人會願意讓你寄生啊？！還長期共存？誰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秦蛾怒道。
“不願意也沒關係啦，你隻要幫我帶個人過來就好。咕嚕~咕嚕~”
最後兩聲是萊姆重新潛入下水道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