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他們之前也有過,有錢人家的小孩過來體驗生活,說是待一天、交朋友,其實根本看不上他們,一般坐個十分鍾就吵著走了。這些孩子都是蜜罐子裏泡大的,被家長捧著寵著,哪會樂意在這條件簡陋的孤兒堆裏待著。
老師的話陳也當然聽到了,不過這和他沒什麼關係,他一直是個邊緣人,不管在哪。今天是個大晴天,太陽曬得人睜不開眼。教室的位置處於三樓,陳也已經被曬出了汗,刺得傷口一陣陣的疼,為了轉移注意力,他越過欄杆向下看。
下麵是生硬的灰色水泥地,暗淡無光的如同他的眼睛。
沒等他的思緒飄遠,遠遠便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陳也向樓梯處瞟了一眼,隻見院長與幾名老師簇擁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向教室這邊走來,臉上掛著虛偽的笑。
這種笑讓陳也覺得惡心,每當有投資者或者有錢人來,這些大人便會換上假意盈盈的笑,絲毫不見對他頤指氣使的醜惡嘴臉。
中間的男人一看就是個有身份的,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如此熱的天氣還穿著西裝,頭發一絲不苟的膠到腦後,對他們的恭維麵無表情。
可能是對這個年紀的男人有種特殊的敵意,陳也多看了幾眼。隻見那個男人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又彎了彎腰,對身後說了什麼。
陳也這才發現他身後跟著個小男孩兒,矮的被這些大人擋住都看不見。背上背了個小小的米色書包,穿著淺粉色的短袖和白色的短褲,腳上蹬著雙白色的運動鞋,腳踝處露出短短一小節白色棉襪。
太白了,又白又幹淨,與這裏格格不入。不光穿的白,長的也白。露在外麵的胳膊和腿在陽光下白的晃眼,讓陳也莫名想到了牛奶。
他之前見過最白的東西就是牛奶,不過在福利院的牛奶經常被別人搶,久而久之他開始討厭牛奶。
那男人牽起了小男孩兒的手接著走,走到教室前,可能是站在門口的陳也太過突兀,小男孩兒好奇地看了看陳也,正好對上陳也淡漠的、居高臨下的眼神。
或許被陳也臉上恐怖的傷嚇到了,小男孩兒明顯抖了一下,又長又翹的睫毛顫了顫,更緊地握住旁邊男人的手。
陳也突然發現,長的這麼白的小孩兒居然有一頭柔軟的純黑色頭發和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像一隻幹淨、柔軟、懵懂的小動物。
他曾經差點殺死一隻小兔子,不知道是筒子樓裏誰家扔的,扔在了垃圾桶旁讓他撿到了。小兔子的毛已經不白了,被垃圾桶的泔水染成了灰色。黑色的眼睛卻一如既往的幹淨清澈,像是在求饒。在他愣神的一秒鍾,小兔子跑了。
現在他把這雙眼睛與那隻兔子的眼睛聯係了起來,他開始不受控製地想,如果他的雙手掐上麵前這脆弱纖細的脖頸,如此純白的小孩兒會不會和那隻兔子一樣在他手下掙紮顫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