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築夢蝴蝶2(季清靈×傅夜白(1 / 3)

季清靈走在流螢的記憶中,有些過去他是知道一些,有些卻是他不知道的。

忘風城外烏雲密布,大雨傾盆而下,催促著行人回家,

大雨劈裏啪啦地打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激起塵埃浮在空中,一股嗆鼻的土腥氣撲麵而來......

郊外的一處集市中,許多做生意的人都慌著收拾東西,在大雨中狂奔而走,季清靈走在大雨中,不時有人抱著竹筐,背著背簍,從他的身體穿過去......

但是前方一個四處漏風的草棚裏,坐著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手中拿著棍棒,

他們的旁邊是一個大鐵籠子,鏽跡斑斑,上麵沾著許多黑黃的汙漬,雨水經過並不嚴實棚頂落了下來,衝刷著鐵籠,帶出一股騷臭味和惡臭味,

籠中擠著好幾個蓬頭垢麵的人,瑟縮在一起,滿是汙漬的麵容已經看不清五官長什麼樣了,隻露出一雙雙茫然無助的眼睛,

盯著外麵急速打落的雨滴,不時的,還有人仰起頭,眨著眼睛,伸出舌頭接住鐵籠上滴落的水滴......

季清靈一眼便在裏麵看見了流螢,睜著黑亮亮的大眼睛,單獨縮在一個角落,

身體不斷打著寒戰,因為沒有雙臂,不能抱住自己取暖,隻能將上半身壓低,下巴支在屈著的膝蓋上,小小的一隻,可是他已經二十了,還長得像個孩子。

離得近的一個黑衣大漢,捂著鼻子,拿著棍子往鐵籠上敲了敲,罵道:

“醃臢玩意兒,臭死了,誰再在裏麵屙屎拉尿,看我不打死他!”

鐵籠“哐哐哐—”一陣巨響,縮在籠中的那些人,一時間都被那凶狠的聲音嚇壞了,渾身顫抖,縮得更緊了。

忽然雨簾中響起一陣陣急驟的馬蹄聲......

坐在椅子上的大漢們嚇得跌倒在地,回過神撒腿就跑......

那是官府的人來了,為首的一人,一身絳紅色勁裝,紮著高馬尾,頭戴黑色鬥笠,

腰間別著一把長劍,在草棚前將馬急停,招呼著後麵的士兵去將那些大漢都抓回來。

季清靈走近一看,那是個清俊的少年,約莫二十來歲,鮮衣怒馬,意氣方遒。

“君宴。”季清靈不輕不重地喚了聲。

不過沒多久耳邊便出現了流螢不滿的聲音,“誰許你喚他的名字!”

季清靈看了眼籠中那個望著人愣神的流螢,徐徐道:“為何不能?”

沒人再回答他。

祁君宴將鐵籠打開,將那些人都放了出來,溫聲說道:“都回家吧。”

一時間那些人都跪在他麵前磕頭謝恩,祁君宴也不介意他們身上的惡臭和肮髒,不厭其煩地將人一一扶起,還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給那些人分發。

祁君宴出身是好的,爹在城中頗有權勢,自己也爭氣,在軍中當了幾年兵,然後回來進了府衙,

隻是後麵過的太苦了......季清靈看著那人,眼中浮起淡淡的哀色。

鐵籠裏的流螢動了動身體,也想出去,可是怎麼也起不來身,

祁君宴聽見鐵籠裏的動靜聲,蹲下身,暖聲說道:

“小朋友,別動,我抱你出來。”

流螢很聽話,隻是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那人幹淨的衣擺落在了泥水裏,他輕聲說:“你,你的衣服,髒了。”

“沒事,換了就行。”祁君宴柔和一笑,伸出雙手將人從肮髒騷臭的鐵籠裏抱了出來,才發現這個小孩子沒有雙臂,一張臉小的可憐,將聲音放得更柔了,他笑著問:“小精靈,家住何方?”

流螢怔怔地縮在他懷中,抬起眼,怯生生地說道:“我不小了,我,我都二十了。”

祁君宴麵上也是不可置信了好一會兒,看見懷中的人失落地垂下頭,才又笑著說,“都二十了,還這麼可愛,你是天上派到人間的精靈嗎。”

流螢的大眼睛眨了眨,眸光錚亮,訥訥笑道,“我......不是,不是精靈。”

祁君宴一手抱人,站在草棚下還算幹爽的地麵,看著雨中漸漸遠去人影,將自己頭頂的鬥笠取下來遮在懷中人的頭上,又問道,

“小精靈,你叫什麼名字,父母住何地?”

流螢的雙眼微紅,含著熱淚,緩緩搖頭,哽咽著說:

“我,我沒有名字,沒有父母,他們,他們不要我,說我是怪物。”

季清靈看著祁君宴微微皺眉,沒一會兒便又溫和笑,摸著懷裏一團亂七八糟的頭發說道,

“那你以後便跟著我,有我口飯吃就有你一口湯,隻要小精靈不嫌棄我家徒四壁,小菜清粥。”

流螢一張臉熱出了水汽,激動地語無倫次,他弱弱地說:

“真的嗎?我,我,我......不,不嫌,謝謝......謝謝你。”

季清靈看著那個挺拔的背影帶著人上了馬,馬蹄聲起,濺起點點泥水......

沒過幾天,季清靈看著那個侏儒人有了名字,

流螢被安置在一個小院內,院中花花草草很多,蜂來蝶往......

有天晚上,流螢站在院中,嘴裏咬著一盞小燈,眼巴巴地看著院門,沒過多久,院門便被推開了,祁君宴一身常服,拎著食盒快步走了過來,拿過他口中的燈杆,

“不是說不用等嗎,也不怕咬壞牙,下次不要了,記得嗎?”

流螢垂著眼,重重點頭。

祁君宴摸了摸他柔順的小腦袋,帶著人走過院角的花叢旁,便見其中飛出許多柔和的亮點,浮在灰藍色的夜色中,若天上灑落的繁星,

祁君宴突然停下腳步,微笑著說,

“我知道了,你就叫流螢,是從天際掉落人間的小明燈。”

流螢望著那浮在半空飛舞的螢火蟲,有片刻的愣神,然後低著頭小聲說:

“流,流螢,好聽,可,可我沒有翅膀,不能像他們一樣飛起來。”

祁君宴笑笑,邊走邊說,

“過幾天,我去給你找雙翅膀,你喜歡什麼顏色的?”

流螢在他絳紅色的衣擺上看了好久,才說:“幽藍色的。”

季清靈站在院門外,看著門前垂掛著的兩個小陶瓷娃娃,是祁君宴意氣風發的模樣,下麵墜著一藍一黑的兩隻小蝴蝶。

季清靈摸向那隻黑蝴蝶,白霧漸起。

街道上圍滿了官兵,腰間掛著森寒的長刀,

“讓讓讓!圍著做什麼?!官府辦案!”,為首的那位官員麵容冷酷,抽出刀將圍攏看熱鬧的人群往外趕。

沒過多久祁府的人便被官兵陸陸續續押了出來。

那裏的祁君宴,挺直的腰杆被身後的官員的一隻手壓彎了,被推攘著踉蹌地走路,他那一直高高束起的長發現在披散在身後,淩亂的發下,麵容蒼白,通紅的雙目有些呆滯。

忽然人群中鑽出一個小孩子,那是流螢,那些官兵一個沒注意,流螢便衝到了祁君宴身旁,咬住他的衣袖,淚流滿麵,嗚嗚咽咽地直搖頭。

身後地官兵猛地扯住流螢背後的衣服,將人往外扯,嚴肅道:

“官府辦案,閑雜人等不得阻攔,你這小孩,父母呢!快回去!”

流螢被官員抓在手中,一雙腳拚命地掙紮抖動,就是不放口。

祁君宴緩緩轉頭看他,呆愣的雙眼才有了些神采,他微微一笑,張口無聲。

流螢知道他在說什麼。

季清靈也知道他在說什麼,他在跟流螢說,“回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