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梓君喝了水,意識總算清明了過來,虛弱地轉頭看向身側的陌生主仆,又看了眼一言。
一言心虛地低下頭,三言兩語將事情經過說了。
千梓君責備地看了他一眼,拱手朝楚洛寧施了一禮,深褐的眸子閃著些許光亮。
“在下千梓君,今日之事是我侍從不對,還望公子海涵,改日我病體痊愈,請公子遊湖喝茶可好?”
一言心疼地看著自家公子,可憐公子在京城舉目無親,亦無一二知己好友,連個陌生人都能聊上幾句。
千梓君?
聽見這個名字,楚洛寧總算想起了眼前這個人是誰。
西氾太子千梓君,曾被譽為少年神童,被視為西氾的聖子,國師曾斷言西氾在他手中,將會迎來前所未有的鼎盛。
可惜,西氾還未來得及由千梓君接手便險些被滅國。
當年西氾舉兵進攻大盛,被大盛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不得不割地賠款,承諾永不犯大盛,另送上皇子來京城為質。
好巧不巧,那場仗的主帥是她。
而那時候,千梓君身體已十分不好,不僅要靠著珍稀藥材吊命,還失了慧根,恰好西氾皇室又添了位皇子,千梓君這個無用的太子便被西氾國主放棄,送來了京城為質。
一待便是五年。
倒也是個可憐人。
楚洛寧收回思緒起身:“公子身體無大礙便好,在下還有事,便先告辭了。”
千梓君失望極了,果然,他注定是不被人喜歡的,眼前之人連名諱也不願告知。
然而下一瞬,就聽得身旁已起身的人道:“我住在鎮國將軍府,公子若想喝茶遊湖,可派人來將軍府遞帖子,隻說找沈大便好。”
千梓君愣了好一會兒,眼中溢出狂喜:“沈兄不嫌棄我便好,改日定來相邀!”
楚洛寧含笑點頭,轉身離開。
回去的馬車上,見夏不解地道:“千公子乃是西氾質子,在大盛的處境十分尷尬,姑娘為何要應他遊湖之約?”
楚洛寧笑笑:“隻是想到了一位故人。”
她隻是想起了同樣體弱的胞弟,便不由得對千梓君有了幾分憐惜。
楚洛寧心底歎息一聲,撥開車簾看向一如既往繁華的街道,她不在了,不知阿照是否一切都好。
……
楚照今日心情格外差,時隔多年再一次感到了憋屈。
阿姐薨逝不久,二皇兄今日的邀請他本不欲露麵,可架不住三位皇兄輪番勸說,他隻好過去,打算露個麵就離開。
哪知剛進屋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齊驊,阿姐因承恩伯府照顧不力而死,可齊驊竟然還敢外出飲宴,火氣頓時便壓不住了。
將人趕出去後好不容易消了氣,哪知定北王蕭晏卻忽然出現,好生嘲諷了在坐的皇子一頓。
“定安長公主新喪,普通百姓仍食不知味,幾位皇子身為公主血親,倒是好興致。”
“殿下為大盛鞠躬盡瘁,身為男兒的你們躲在她身後歲月靜好便罷了,卻在她死後如此迫不及待尋歡……”
“如此狼心狗肺,同狗彘有何區別?”
“……”
蕭晏說話不疾不徐,句句不提他,可句句都像是巴掌一般狠狠落在他臉上,楚照隻覺得臉頰火辣辣的。
蕭晏嘲諷了一番後離開,幾位皇子礙於他的鐵血手段敢怒不敢言,對視一眼,忽地看著楚照幽幽笑了起來,笑聲讓他極為不適。
他是大盛朝尊貴的太子殿下,有皇姐積威在前,無人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奚落他。
可有些話不必挑明,隻需要幾個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幾個是皇姐的弟弟,那太子呢,那可是皇姐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不還是與他們一般外出飲宴。
太子靠著長公主在軍中朝中積攢的威望才坐穩了太子之位,若說狼心狗肺,他們中誰也比不過太子。
一道道飽含嘲笑的目光似要將他淩遲,回到東宮,楚照便嘩啦啦砸了一地的珍貴瓷瓶。
幾個太監在屋外聽著裏麵劈裏啪啦的聲音,不敢進去打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