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中,紅牆之下。
韓頌伸手捂嘴長欠一聲,往日時間過得快,怎麼到了放榜之時這日頭竟是不肯挪動一般,韓頌在這學政衙門東牆下站得腿腳無力,被日頭曬的頭皮發麻,卻還是見不到日頭西移午時三刻。明明那明黃色黃榜已經擺在了帳篷外的小台上,但眾人卻隻能眼巴巴地望著,像是一群餓了三天的野狗盯著一根肉骨頭。
其實不光是韓頌覺得時間過得慢,紅牆之下的一千多名士子書生都是如此。不是風動不是帆動而是心動,不是時間過得慢日頭走的緩,而是這些士子書生們心跳的太快。
這個世上的物理時間總是恒定的,這些書生們守候在紅牆之下心緒緊張心跳加快,自己的心裏時間便自然而然過得飛快。
那些士子學生們越到放榜之時越是心緒難寧,已經了三位青衫長褂的書生被守護在此的軍士抬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曬暈的還是心裏一緊急暈的。這還沒放榜呢,要是放榜了,這一千多號書生中恐怕有很大一部分要癲狂胡鬧。
上榜的書生自然興奮難耐手舞足蹈,做出放浪之舉也不難理解。怕就怕那些沒上榜的苦讀之士看榜之後心灰意冷然後在學政衙門尋死覓活的,到時真要弄得頭破血流,說不定還要鬧出人命。若是這群書生一鬧,恐怕還要弄出一番事端來。
想到這點,韓頌也就理解了為什麼學政衙門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軍士。這臨安郡的都尉,還真是人粗心細腦子靈。
那名自來熟的書生黃洋,雖然韓頌已經把他晾在一邊不去搭理,但他還在執著地貼著韓頌和他一個勁地說道著摸骨看相之法。
“韓公子,不是我自誇,這天下間要說摸骨算命之法,我黃洋不敢托大,剛剛進入三甲。你可莫要小瞧了這摸骨之術,這術雖是登不得大雅之堂,但它可著實是大有來頭的。相傳黃帝老祖宗平息戰亂以後,命倉詰造字,將九天玄女所授天書內的各種秘術記載下來,此書便是《金篆玉函》。而我這摸骨看相之法,正是脫胎於《金篆玉函》,哎,公子你不要小看,這可是真事!”
“……”
“韓公子,你若是不信我便替你再看上一看,好歹能給你看出一絲端倪來。這摸骨之術看人極準,隻是公子根骨不凡,似存非存,似變非變,不過無妨,有我出馬定能幫公子看出一個好前程。韓公子,韓老弟,你莫要這副表情,怎可當我是那滿大街的騙取郎中,我可是有真本事的。不信,我立馬給你算一算接來下的……”
韓頌實在惱的很,這黃洋可真是臉大皮厚,自己即便是毫不理睬他還是喋喋不休地繼續糾纏,若是對一位心儀的女子這般也就算了,對一個大男人嘮嘮叨叨算什麼?
他把手一揮,止住了黃洋的說道。
“黃公子,黃大哥!你來這裏是看放榜的還是來給我算命的?你好歹也年長我幾歲,怎麼就不分輕重緩急呢。待放榜之後,我把衣服脫了讓你摸個夠如何?”
這話是氣話,說的似乎也有點無禮。幸好黃洋還是一臉歡喜,並不生氣。
黃洋笑著說道:“韓公子說笑了,說笑了。”
“你要真會算命,”韓頌仰起頭,指了指學政衙門東麵的大紅牆,“你來看看今天這榜上可有我姓名?”
黃洋見韓頌主動詢問,心中大喜。他樂嗬著賠笑了幾聲,小意地將手搭上韓頌的手臂,輕捏慢撓了一頓之後,臉上陰鬱,複又想去揉捏韓頌的額頭和麵頰。
韓頌拿手一擋,沒好氣說道:“得了,你還摸上癮了。”
黃洋見狀隻好悻悻作罷,隻是臉上的笑容早已轉為陰鬱,眼中既是震驚又是疑惑。
“怎麼,摸出來什麼沒有?”韓頌問道。他本就對神鬼之說嗤之以鼻,更不會真的去相信摸骨算命之術。這黃洋鼓搗了半天臉上笑容便陰鬱,難道真是看出了什麼事情?韓頌轉念一想,不禁歎道好一個演技高深的騙子!
但凡這類的騙子都是先揚後抑,往往先把人捧上天然後突然一個但是。這個轉折用的好,但是之後接著便要開始說你往後會如何如何不順,不過我有妙計可幫你消災減禍,因為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黃洋之前一直沒有說但是,也沒有轉折,差點讓他誤以為這人不是騙子。不過現在,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這個轉折竟是沒有用嘴說,而是用神情表演了出來。果然是比一般騙子技高一籌。
不等黃洋回答,韓頌故作驚恐道:“黃大哥,瞧你這神情,莫不是我馬上要有禍事來臨?這可怎麼辦啊,小弟身上雖說有點銀錢了,可我就是不想交給你為我消災除禍怎麼辦?這可真是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