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孟仁淒慘的叫聲漸漸衰弱,隨即隻剩輕哼,最後連輕哼都消失,隻剩下鋸子割肉的摩擦聲。隨著最後一塊皮肉的割斷,孟仁的頭顱“噠”的一聲砸在木板上。頭顱滾了幾圈,又滾到了韓頌麵前。
此時的韓頌早已滿臉血肉,隻剩兩隻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這個世界。
孟仁死,陳義死。世上無仁再無義。
那兩名劊子手聽到孟仁頭顱“噠”的一聲觸地之後,才敢睜開眼睛。甫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具無頭屍體,脖子處血肉模糊,喉管血管被鋸子撕扯得亂七八糟。無頭屍體前還按著一個滿臉血肉隻見雙目的人,那眼睛裏好像要射出刀子一般。
兩名劊子手暗罵一聲:狗日的官老爺,這是做的什麼孽。隨後兩人趕緊走開,等著“狗日官老爺”的新命令。
不一會,張小棠也被抓上台。她看見滿臉血肉骨屑的韓頌,再也忍不住,將腹中酸水盡數嘔出。押著張小棠的兩名軍士見張小棠滿臉灰塵泥土,又嘔出一些雜物,聞著酸臭難忍。他們將張小棠往韓頌方向使勁一推,捂著口鼻走開了。
張小棠被這一推摔倒在地,剛剛碰到了壓著韓頌的兩名魁梧軍士。
那兩名軍士聞到酸臭之氣後怒不可遏,一腳便是踢向了張小棠的小腹。張小棠痛苦地叫了一聲,捂著肚子縮成一團。壓著韓頌的兩名軍士還不放過,複是一番拳打腳踢。幸好張小棠自幼愛好習武,否則被兩名魁梧強壯的軍士毆打如廝,早就一命嗚呼了。
趙鐵拳冷眼看著張小棠被軍士毆打,眼中滿是不屑,全然忘了不久前還誇過她有俠女風範,有齊人之福,前途不可限量之類的話。為官之道,在乎變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是最基本的技能。雖然他是武官,也是曉得這番道理。
他對張小棠全然沒有不忍,隻是在心裏嘲諷一句:怪就怪你偏要跟著張自遠下臨安!
韓頌看著眼前血肉模糊的無頭屍體,看著滾落在地的頭顱,看著被兩個男人狂毆的張小棠,心裏躁動,再躁動,他的眼睛已經睜得溜圓,似乎要將眼球擠出眼眶,他十指成鉤,深深地紮進了木板之中。
他來自杏花村,自小和老師孟仁生活在一起,他自問這十八年來沒有做過罪不容誅的壞事,他自信老師孟仁至仁至聖、遵法守禮。他相信陳義老道不是壞人,他相信張小棠張自遠清白無辜。他沒做過任何不法的事情,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他人的事情,但是,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來陷害自己?
他隻想賺一筆錢去隔壁桃花村娶一位漂亮的姑娘做妻子,然後在杏花村中生兒育女悠然自足;他愛錢,但他從沒去槍去偷;他愛漂亮姑娘,但他從未做過不法之事。他愛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有杏花,有桃花,有金錢,有姑娘,還有杏花村的那一幫老光棍們,有孟仁這個嘮嘮叨叨的老師。
他不甘,不服,不平!
物有不平則鳴,人有不平該如何?
韓頌一遍遍地問著自己,該如何,該如何,該如何?
突然,一個幽然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廢物!”
韓頌震驚之餘,那聲音幽幽然複又在腦中騰起。
“你真是一個十足的廢物,瞧瞧你那幽怨的樣子,像一隻待宰的豬,像一個軟弱的娘們。你這樣的人,憑什麼能比我強?物有不平則鳴,人有不平該如何?我也不平,我也不服,我也不甘,為什麼我要受你轄製。你算個什麼東西?廢物,廢物!”
“你是誰?”韓頌大呼。
那聲音好像從腦海中消失一般,終不可聞。
韓頌抱著頭,掙開兩名軍士,跪坐在地對天長嘯,似是在傾訴,似是在吐納,似是在哀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