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的小寒山,隻有一條小石子路曲盡通幽般往山上延伸。這條石子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鋪成的,石麵光滑無比,若是雨天在其中行走,極可能摔倒然後一路滾下山去。
從踏進石碑的第一步起,張小棠早就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傳聞中人死之後要經過奈何橋,但那是魔界中的事物,不知存不存在。而在現實中,如果說真的有一條通往死亡的路,那非這條路莫屬了。
連天下第三,曾經斷刀開山的邰入雲都不敢入之,那麼這條路的凶險可想而知。事實上,前些年無數的人已經用生命證實,這條路絕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無生。不過踏上這條石子路上山也確實有過幾個沒死的人,隻是他們都已經是下半身癱瘓或者成了類似植物般連吃飯都要人喂的癡呆。
後來有人調查過這少數幾位沒死的人,妄圖從他們身上找到上山的方法。但是細致的調查卻更令他們心寒,這幾個沒死的人都是一生正直從未做過不良之事的大豪傑真英雄。連真正的豪傑英雄上山都隻能得到如此待遇,更遑論他人。
少有人自以為品行至聖,一生從未做過什麼不良之事。真有,那也是初生的嬰兒,可他們不會走路,更不會替他們上山。
通向死亡的地獄之路一直就在小寒山。
隻不過這幾年幾乎已經沒有人願意靠近這裏。
江湖傳言,天下第二是一位年輕俊朗的少年,在小寒山收藏了無數的金銀珠寶和傾城美人,於是他便不準任何人上山,隻想自己獨享。
也有傳言這天下第二是位相貌醜陋的野人,自小在山林間遊蕩,將這小寒山當成了自己的領地,不準他人進入。
不過江湖中有一個共識:這天下間能夠有本事上山的,隻有那天下第一王老頭。
張小棠自小向往江湖,自然知道這些江湖流言。
江湖流言畢竟是江湖流言,她父親當時也是當朝大員,消息自然也比民間靈通得多。這天下十大高手的排名,隻是限於尋常武夫。佛道兩門是沒有納入排名的。想必佛門佛宗寒滅大師和道門道主樂空道長應該也是有資格上山的,隻不過佛道出世,自然也不會來這小寒山博取名聲。
石子路曲曲折折,一路盤桓上山。
張小棠坦然行走其中,心中將所有的雜念剔除,隻留下一個虔誠得幾近極致的念頭:請教我武功!
越往山上,秋意越重,山間的落葉喬木如同出浴般一絲不掛。
再往山上,冬意漸顯,高大的樹木已經換成低矮的灌木叢,石子路上豁然開朗,也驟然冷清,再聽不見麻雀的嘰喳吵鬧,隻有呼嘯的寒風刀一般刮過,將小一點的石子樹枝吹向了山崖。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接近了山頂。
張小棠有些激動,鮮紅誘人的嘴唇輕輕嗡著,鼻翼極快地振著,將大量的空氣吸進體內。終於快要到了傳說中的地方,任是再如何淡然的人都會不再淡然。
這一路走來,不知踏過了多少石階,踩過了多少石子。每次踩上新的石階和石子之時,她都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但心底裏,卻仍是存了一份僥幸。她總是隱隱覺得自己可以成功,覺得自己可以見到傳說中的天下第二。
從她現在還活著這一點,證明了她的直覺確實不錯。
山高寒意重。
山頂有茅屋。
當張小棠爬上小寒山頂,感覺到近乎刺骨的寒風割過臉頰,看到山頂處一小塊平地上默默矗立著一間小茅屋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山頂風大,呼吸也更困難。她大口貪婪地吸著空氣,懷著虔誠而複雜的心情慢慢一步步地走向了小茅屋。
她臉上毫無表情,像是赴死的勇士。
小茅屋坐西向東,麵朝大海。四周用竹片和灌木紙條圍成了一個小籬笆,將小茅屋圍在其中。站在小茅屋門前,向東望去,可以看見波濤滾滾的大海、在海天一線出翱翔的海鷗和遠處歸來的漁船。小寒山地勢本就極高,站在山頂居高臨下,讓人恍然而出一覽輕天下的驕傲。
張小棠愣了愣神,看著眼前所見的大好景色,不禁有些神往心馳。
她大膽地靠近小茅屋,右手指關節輕輕叩響了木門。
“咄咄”。
沒有人在家。
她又敲了敲,這次稍微加大了一點力度,還是沒有人。
張小棠不禁有些失望,好不容易來到了小寒山,但是主人卻沒有在家。
隻是她不知道,就她目前的所作所為,就足以令全天下對她刮目相看。因為,她是天底下第一個到達小寒山頂的人。
她之所以能夠到達小寒山頂,純粹是她的運氣。
若是這裏的主人在家,她恐怕就不可能這麼輕易地上山了。
要依著張小棠的性子,這個時候就要推門而入,直接坐在裏麵等了。但是經過這兩個月來的苦難磨礪,她的心性也成熟了許多,知道有的東西不能做就是不能做。她不是怕被這裏的主人殺死,而是怕在自己死之前不能朝著自己的理想邁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