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瞞住叔叔和龍馬是件很容易的事,他們都是隻在網球上敏感的人。家裏的財政大權以前是阿姨在掌握,現在是我,醫藥費的那部分花銷,他們是不會發現的,至於阿姨的離家,隻要以與新認識的朋友一起去旅遊的名義,就可以解釋了。最後,阿姨還是去接受治療了,在東京綜合醫院。據說是日本治療癌症最有權威的醫院,希望能出現奇跡吧!對我來說唯一可以算是好消息的是那所醫院離家不是很遠,我可以很方便的去照顧阿姨。就這樣,我開始了每天學校——醫院——家三點一線的生活。阿姨是個聽話的病人,這樣的來回奔波並不會讓我多累,隻是看著阿姨日漸消瘦的身體,那種無力感和快要失去的恐懼感,讓我越來越煩躁,為了不讓阿姨擔心強裝的笑臉也越來越僵硬,感覺心裏像有一張拉緊了弦的弓,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過,越繃越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斷掉。我突然有些感謝前世的父母了,畢竟,他們除了給予了我死亡的悲傷外,並沒有讓我承受這種倒數著時間的煎熬。日子一天一天的走著。我期待的奇跡始終沒有發生,阿姨的身體狀況已經到了一個極壞的地步。醫生對我下了最後通牒,阿姨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我聽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即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到真正麵對的時候,還是懵了。其實,心裏還是執著於那一絲希望吧,盡管明知道那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不知道怎麼回到家裏的,看著躺在屋簷下假寐的叔叔,我陷入了沉思。其實,叔叔應該察覺到什麼了吧!雖然他最近還跟以前一樣,會把美女寫真藏在報紙後麵偷看,但我發現很多時候,他的注意力明顯不在上麵,發呆的時間越來越多,臉上的黑眼圈也越來越濃,除了跟龍馬打球的時候有點精神,其他時候都無精打采的,即使阿姨每隔一段時間就往家裏打一個電話報平安。畢竟,曾經身為世界第一的網球球員,觀察力應該差不到哪兒去,更何況,不對勁的是自己的枕邊人。剛想到這兒,我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應該是龍馬回來了。果然,沒一會兒,龍馬的聲音傳來:“我回來了!”我抬起頭,揚起笑臉,剛要迎上去,卻看到他眼簾上那塊刺眼的紗布,笑容凝固,“怎麼回事,你今天不是去參加地區預選賽了嗎,怎麼會受傷呢?”我急忙問。“沒什麼,隻是在跟不動峰的伊武深司比賽的時候,中了他的陷阱,手暫時麻痹,強行揮拍,打在了球柱上,球拍斷掉,戳傷了眼睛,不過,最後我還是贏了。”龍馬老實的交代。。“也就是說,你受傷之後,還堅持打完了比賽?”我不敢置信的問。“對啊!”他蠻不在乎的回答。“嘣”的一聲,我聽到了心裏那根弦斷掉的聲音。他怎麼能這麼不在乎,難道他不知道嗎,他差一點就瞎了!“啪”,我控製不住從心裏往外冒的怒火,上前就給了他一巴掌,看著他露出的一臉委屈,我覺得我現在的心情用“火冒三丈”形容,一點也不過分。“你覺得很委屈,我不該打你,嗯?”我冷聲質問。他站在那兒,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看到他這樣,我更是生氣,遂命令道:“去你的房間,好好反省反省,什麼時候認識到自己哪裏做錯了,什麼時候出來,晚飯你就不用吃了!”他也是個倔脾氣,聽我這樣說,什麼也沒說,轉身就上樓了,帶著滿臉的不忿。整個過程,南次郎叔叔一直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他知道自己在教育孩子方麵是不及格的,就算教龍馬他唯一擅長的網球,他也隻是學著當年他的老師教他的方法。而且他們也知道,以我平時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淡的性格,是不會無緣無故發脾氣的,這也是龍馬雖然委屈,卻沒有對我的命令進行反抗的原因。等跟叔叔吃完晚飯,心情平靜下來以後,我反省今天的行為,感覺做的有些過火。就端著給龍馬留下的晚飯,上了樓。敲了兩下,我推門進去,就見龍馬趴在床上用輩子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像個蠶繭。我走到床前,拍了拍那個繭,過了好一會兒,聽見裏麵一個像是哭過的聲音傳出來:“幹什麼?”“吃飯啊!你不餓嗎?”我故意逗他。漸漸那個蠶繭一陣蠕動,一個墨綠色的頭從裏邊鑽出來。“我不吃!”他賭氣地看著我,臉上還有淚痕。“這麼大的人,怎麼還哭鼻子,羞不羞啊!”我笑他。他也覺得不好意思,紅著臉,下意識的回了一句他的口頭禪:“まだまだだね”“好了,不逗你了。我打你,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啊?”我正色問道。“恩。”他小聲回答。“那你想明白原因了沒有?”他搖搖頭。“我今晚上之所以打你,是因為你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你要知道,你的健康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如果你受傷了,你的父母、家人都會感到很難受,恨不得代替你的。中國古代有句話叫‘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不得輕易毀之’就是說,你的身體皮膚乃至於頭發,都是父母所給予的,不能輕易使之受損,否則,就是不孝!我沒有什麼很感興趣的東西,所以我不是很能了解你對網球的熱愛,但是再怎麼著,網球也僅僅是個東西,輸贏而已,難道贏得比賽比家人的感受還重要嗎?要是現在你媽媽在家,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會有多心疼多難受,你知道嗎?而且,你看看醫院裏,那麼多人,求也求不到的健康,卻被你這樣糟蹋,你不覺得自己很罪過嗎?”我越說越激動,龍馬看我這樣,趕緊從被子裏鑽出來,像個小大人一樣拍拍我的背,道歉說:“姐姐,對不起,我錯了!以後我一定會注意的。”“不過,你這次為什麼這麼激動啊?我以前打球受了傷,也沒見你這麼生氣啊!”緊接著,他話鋒一轉,疑惑地問。我心下一驚,裝出又要生氣的樣子道:“那是你這次傷的太嚴重了,以前你也就是磕破胳膊腿什麼的,可是這次你的眼睛差點就瞎了,你知道嗎?”見我又要生氣,他什麼也不敢問了,隻是一個勁的安慰我。可是我知道,他的疑惑並沒有消除。唉,不知道阿姨的情況還能瞞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