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杜庭見完麵以後,阮青舒就斷了和季成見麵問清楚的心思,也沒了回榮城的念頭。
自那以後,他和杜庭偶爾會線上聯係,多數時候也都是杜庭主動找他,阮青舒心裏有愧,任何一個能讓他聯想到季成的人或事物,他都避之不及。杜庭也很默契,他不問,她也不提。
阮青舒側躺在床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右側的手臂隱隱發麻,阮青舒才強撐著換了一邊,透過窗簾的縫隙,外邊的天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不知是身體上的痛楚在作祟,還是心頭莫名的擔憂在拉扯,直到外邊響起了老人晨練的聲音,阮青舒才將將眯著——
眼前是一片茂盛的樹林,蓬勃生長的灌木野草將地麵覆蓋得嚴嚴實實,像是從沒有人踏足過的密林深處,傳來此起彼伏的鳥鳴聲,陽光穿過樹冠,丁達爾效應像是一抹碎鑽濾鏡,映襯著後麵的叢林,仿若神境。
身置其中,阮青舒貪婪呼吸著這新鮮空氣,輕盈的身體被吸引著,往鳥鳴深處一步一步邁過去,突然!
一腳踩空,阮青舒猛地抖動了下,從夢中驚醒過來,鳥鳴聲仍不絕於耳——是他設置的每日鬧鍾,8點,他該去照料他媽起床洗漱的時間。
青紅自己已經坐了起來,半倚在床頭,正直勾勾地盯著進來的阮青舒,像是要將他看穿一樣,阮青舒察覺到她的目光,扯開嘴角咧笑了下,“早上好啊,你幾點醒的?”
青紅恍若未聞,抬起手指著他,“你怎麼了?”
阮青舒身形一滯,盡管他盡量掩飾,但眼底的疲憊、以及虛浮的腳步,即便是腦子已經不太爽利的青紅,也一眼看穿了他的偽裝。
“沒事,昨天回來的晚,樓道裏的燈又不亮,一不小心撞到旁邊的電瓶車了,我沒事哈。”阮青舒語氣溫和,帶著點哄人的意思,輕聲細語道:“來,起來咱們先去上個廁所。”
他攙扶著青紅的胳膊,引她向衛生間走去,房子格局和以前一樣,出了主臥的房門,穿過客餐廳,就是次臥和衛生間。
青紅突然停在了門口,推了推阮青舒的手臂,阮青舒隻以為她是要自己去上衛生間,便放下攙扶的手臂,正要背過身去——青紅是個要麵子的人,腦子稍微清楚點的時候,她就不願意旁邊有人看她上廁所。
“這房子,我以前是不是來過啊?”青紅冷不丁問道。
阮青舒連忙看向青紅,試圖捕捉一些蛛絲馬跡,但很快,青紅茫然的眼神就讓他釋然了。
“還挺好的,挺好的。”青紅轉過身自說自話著,剛才那一瞬間的清醒瞬間蕩然無存。
阮青舒習慣了,一開始他也接受不了,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糊塗就糊塗了……但人活世上,特別是活得不如意的時候,總是需要點阿Q精神的,阮青舒也是。
他現在也想通了,就這樣偶爾清醒,對他媽來說,未嚐不算一件幸事,至少她不用知道自己的兒子也是個同-性-戀的事實,不然,這比殺了她還讓她無法接受。
阮青舒背身倚在門框上,正琢磨著今天的安排,一會兒先去樓下買點早飯,回頭得買點做飯的小家電,還有家裏常備的日用品也得囤點……突然褲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這個點,一般是沒人聯係他的,阮青舒連忙接起電話——
“哪位?”
“精神不錯嘛。”電話那頭傳來慵懶的嗓音,“我以為你還得在床上躺一陣呢。”
“……”
“嗯,不說話?”盡管語調還是慢悠悠的,但還是能聽出來,電話那頭的季成已經明顯有些不爽了,輕哼的鼻息聲似乎就在阮青舒的耳邊炸開。
阮青舒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非常認真地說道:“我們,已經兩清了。”
還沒有給到對麵一絲反應的時間,阮青舒立馬補了一句:“以後就別聯係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不出一秒,電話鈴聲便再次響了起來,阮青舒瞥了一眼便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順手將靜音鍵撥了下來。
照料青紅洗漱完畢後,又給她打開電視,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旁邊,阮青舒這才下樓去買早點,小區門口的店鋪大多已經改頭換麵,倒是那家賣紙皮燒麥的早點鋪子,除了店麵翻新了,其他的和十年前基本沒什麼變化,哦,還有一個變化就是,老板兒子接手了店鋪,阮青舒回來這一個多禮拜,都沒看見原先老板的身影,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就多嘴問了一句,老板兒子抬眼看了下阮青舒,“你幾年沒回來了吧,我爸都走三年了。”
“啊?”阮青舒一愣,連老板兒子遞過來的燒麥袋子,都一時忘了接,“不好意思啊,我剛回來,不知道…… ”
“嗐,沒事,生老病死的,”小老板倒是很看得開的樣子,“人嘛,早晚有那麼一天的。”
“是。”阮青舒微微笑了下,便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是啊,人早晚有那麼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