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舉人與雨姝曾是少年情誼,年少愛戀。隻是世事無常,兜兜轉轉,兩人終成陌路。雨姝去了京城再無消息,張秀才也娶了她的妹妹,成了家,立了業。
今日,別院的側妃、姨娘要去拜見王妃。真正的史涵來了,史芊的地位便尷尬了,她隻能讓出側妃,自覺成為姨娘。除了如此,她似乎沒有退路,她歸不得家,也無家可歸。
史涵帶著麵紗,是被侍女扶著來的。掌刑的嬤嬤毫不留情,整整三十鞭,一鞭不少,一鞭未手軟。史涵的後背被打的血肉模糊,半個多月才能起身。
她們來時,禾苗正要去學堂,寧安在門前送他們。黑黑瘦瘦的少年是新來的護衛,叫何梨,專門負責接送保護他們。禾苗上學堂也有一個月了,還算是適應。
寧安看著馬車走後,才淺淺的掃了一眼她們,淡淡道,“別站在門口了,都進來吧。”
守門的侍衛是陸遠,史涵看到他便哭了,想要撲上去,卻被兩個嬤嬤死死掐住。許嬤嬤道,“怎麼,史側妃還沒吸取教訓嗎?”王爺並非無法變通之人,她既有心上人,直接回稟了王爺,退了側妃之位便是。偏偏他們史氏又想讓女兒嫁給心愛之人,又想占著他攝政王府側妃之位,世間哪有那麼多好事。
陸遠看了史涵一眼,眼中劃過一絲心疼,原是想詢問一聲,卻在看到王妃似笑非笑的神情後,強壓著心中的酸澀,轉身離開了。他不能,不能看,不能問,他越是關心她,她的日子便越是難過。
可史涵不知他心中所想,更不明這些。
她隻是一個自幼被嬌寵著長大,心高氣傲,自認自己高於嫡姐,沒什麼腦子,被寵壞的人。
“陸遠,你給我站住!”她厲聲喊著。
寧安微微皺眉,門房利落的將大門關好,將一切聲音都隔絕在夏府之中。
史涵還在繼續怒喊,“你不是說你愛我嗎,你便是這樣愛我的,你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我被人欺辱,被人打。你為什麼不為我報仇……”她伸手一指寧安,“你殺了她,你要是愛我就殺了她。”
寧安眉頭皺的更緊了,這是她第一次見史涵,她為何對她有這麼大的惡意。
史芊馬上跪下,“王妃恕罪,她,她隻是一時氣憤,才會胡言亂語。”
“好吵。”寧安看著她,好像在看一個小醜上下亂跳。她嗤笑一聲,鬆開了眉頭,“史氏一族乃是名門,竟不知還能培養出如此有趣的女兒。”她咬重“有趣”二字,毫不掩飾自己的嘲弄,轉身離開。
史芊在她離開後才起身,她看著史涵,無奈又無助,“妹妹,你這是何必呢?”
雨姝也勸,“換親一事,王爺沒有追究,便該心存感激。”她的神情與史芊無二,既有不可置信,又有一絲看熱鬧的竊喜,更多的是無奈。“王爺如今最疼愛王妃,若是這話傳到了王爺耳中,隻怕便不是三十鞭這麼簡單了。”當一個男人愛著一個女人的時候,她的一切都是好的。
史涵何曾受過委屈羞辱,聞言後,後背的傷口不僅隱隱犯疼,臉也紅了起來。比起憤怒,更多的是她被鞭打被揭穿後的羞怒。她瞪大了眼,怒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說我。你日日同男人出去偷情,便不怕被攝政王知道了嗎?”
雨姝臉色一變,王鬱文忙上前阻止。“史妹妹,有些話,不該說的別說。”她看了一眼史涵的侍女,侍女忙拉住了她,捂住了她的嘴。
史涵被送來時,原是帶著一個姑姑兩個侍女的。姑姑單字一個蓉字,被稱為蓉姑姑,自幼看護她長大。兩個侍女一個名萍兒,一個名如兒。來錢塘後,她屢次怒罵王爺與王妃,王爺便治了蓉姑姑一個管教不嚴之罪,打了她五十棍,將她打了一個半死,萍兒與如兒也被發賣出去了。如今在她身邊伺候的,是別院本就有的侍女。一雙姐妹,姐姐十八歲,妹妹十六歲,姐姐叫惜緣,妹妹叫惜笛。
史棠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她們,微微一笑,繞過了她們,徑自跟著王妃的身影離開。
佟月問她,“小姐,咱們不管她們嗎?”
史棠道,“有什麼好管的,她們眼中,除了爭男人便是相互比較。”史涵是蠢的,史芊也是蠢的。
幾人坐在廳中,喝著茶,吃著點心,不敢四處張望。她們被困於別院已經快半年了,這半年中,除了王妃偶爾去看望,她們不曾見過王爺一麵。
寧安打量著史涵與史棠。史涵被強壓著坐在椅子上,雖圍著麵紗,卻是滿眼的不忿。史棠打扮得素淨,不飾珠翠,隻以一對青玉發釵綰起一頭青絲。靜坐在那裏,似一朵素白的雪花,晶瑩透亮。
說不擔心是假的,她也怕,哪一日突然來了一個女子,引得了王爺的注意,繼而一點點侵占她的心。她對自己沒有那麼自信,對王爺也沒那麼信任。
寧安低垂著眼睫,看著杯中淨透微黃的荊條蜜水,心中微微懊惱。不知何時起,她開始不自覺地將她們一一比過,一一去揣測,推測她們是否能引起王爺的注意,博得王爺的心。或許是因為王爺的寵愛,她越來越像他,不願意他去看旁的女人,也不願他提起旁的女人。別院中的妾室,便是什麼都沒做,她也容不下她們,心底甚至希望她們能夠做些什麼,讓自己抓住了把柄,趁機處理掉她們。
她不該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個男人身上,她也不該以惡意去揣測她們。入寧王府,又何曾是她們的本意。
寧安不語,她們也無話可說,本就是冷然的關係,幾個月見一次,有什麼話可說。
王鬱文看著寧安發髻上的累珠鴛鴦發釵,濃淡相宜的碧色,小巧精致的鴛鴦,交頸相纏,親昵隨行 ,一尾尾羽毛,清晰可見。這支發釵她認識,宮中的東西,取了幾十隻翠鳥的羽毛才做成的,前些年,由他們王氏一族尋來,進獻給廢後,寓意夫妻和睦,兩族之間熱絡親近。如今,竟到她的頭上了。
許久之後,寧安才抬起頭,杯中的蜜水已經冷了,她不想喝了,便讓阿朱去換了茶。
“聽別院的嬤嬤說,你這幾月,幾乎日日出去。”
雨姝聞言趕緊站起,“多年未見家人,如今尋回了,總是忍不住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