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下的殿宇有著幾分莫名的沉寂,庭院深深,飛簷重重,簷下樹影婆娑,有風拂過,枝葉相撞,像下著淅淅瀝瀝的雨。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讓虞嬌棠不寒而栗。
一雙用金線勾勒著龍紋的黑靴停在她的視線裏,一道低沉的男聲從上方傳來。
“你很怕朕?”
她低頭盯著地麵,看不清蕭何的表情,隻得攥緊手指,努力的克製著身體上的顫抖,“臣婦初睹聖顏,萬分惶恐,多有失禮,望陛下恕罪。”
“原來是這樣。”蕭何語氣了然,“朕還以為溫庭玉在你麵前說過什麼。”
聽他提及溫庭玉,虞嬌棠心中暗暗心驚,她咬了咬牙,輕聲道:“臣婦的夫君在臣婦麵前從不談論朝堂之事,偶有提及,也是誇讚您氣度恢宏,仁厚禮賢。”
頭頂傳來爽朗的笑聲,“平身吧。”
虞嬌棠恭順的從地上爬起來,在蕭何目光的注視下垂著頭沉默不語。
虞嬌棠今日穿著一身淺杏色百褶如意月裙,未佩戴任何釵環,隻是在發髻間別著一支海棠花木簪。
少女雖眼神清冽,如一弘泉水,純淨的不摻雜一絲雜質,姿容絕佳,如世間極美的一塊寶玉,又如山間的茶花般清麗。
“虞相教出來的女兒,當真言談不俗。”蕭何點了點頭,饒有興趣的盯著她,笑道:“嫁給一個沒根的閹人,倒是委屈你了,不如做朕的嬪妃吧。”
“請陛下三思。”虞嬌棠心中惶恐,忙重新跪倒在地,“君奪臣妻,此等荒謬之事,若是被禦史台的人知道了,參折子諫言事小,有損陛下清譽事大。”
蕭何的聲音冷了下來,“怎得?你不願意?”
“陛下您英明神武,氣宇不凡。”虞嬌棠道:“可臣婦已嫁為人妻,古語有雲:一女不侍二夫……”
蕭何負手而立,眸光晦暗不明,“隻要你願意,朕即刻將溫庭玉處死,接你入宮做朕的嬪妃,朕允你一生榮華富貴,恩寵不斷。”
“不是臣婦不願。”虞嬌棠額頭冒著虛汗,低聲道:“臣婦的生母為妾室,雖與臣婦的爹爹情投意合,可到底不是正妻,沒有三書六聘,也沒有八抬大轎,甚至連她死後都不能入族譜……”
“臣婦身為庶女,自幼深受內宅爭鬥的磋磨,那時便在心中默默立誓,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虞嬌棠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陛下身上肩負著延嗣皇家血脈的重任,想來也不會為了臣婦休棄賢良淑德的皇後娘娘,更不會為臣婦一人遣散後宮佳麗三千。臣婦多謝陛下抬愛,實在受之有愧。”
“真是伶牙俐齒。”蕭何也未惱,讓她平身後便問道,“近日來在宮中可住的習慣?”
虞嬌棠事無巨細,一一謝過恩後,便悄悄的挪動著腳步,告退後快步離開。
蕭何盯著虞嬌棠倉皇逃跑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待回到樘梨苑,虞嬌棠拍著胸脯,心有餘悸的端起晾的溫熱的牛乳茶一飲而盡。
春桃不解其意,正欲開口詢問,被雪梅拽了一把衣袖,小聲道:“夫人剛在寶華殿外碰到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