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乾元九年春,金殿傳臚,唱名賜第。新科進士無不喜上眉梢,在偏殿更衣後,便聚集於集英門下,皆是滿麵紅光,意氣風發。
新科狀元範雲起烏帽紅袍,探花郎邵鶴青腰係玉帶,頭戴三枝九葉冠,榜眼顧硯之也換上了禦賜宮服,放眼望去,一派風流倜儻。
東華門外唱名聞於天下,龍棚之下金榜熠熠生輝。新科進士魚貫而出,狀元郎範雲起走在最前,手捧皇詔,旌旗開路,甫出宮門,便聞歡聲雷動。
範雲起作為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獲此光耀門楣之殊榮,難免情難自抑,眼眶微濕。
禮部堂官早已在龍棚之側等候,見眾人在如雲傘蓋之下漫步而來,麵帶笑意地道了個賀,府尹親為範雲起插上金花,送上馬鞭,牽了金鞍朱鬃馬。
另有兩名縣令為榜眼、探花穿戴遞鞭。
在張燈結彩、鑼鼓聲聲的天街上打馬而過,春風得意,神采飛揚。
無數的鮮花與印著鮮紅口脂的帕子從天街兩旁的閣樓上擲下,香風習習,一張張團扇掩著含羞嬌顏,在窗口頻頻朝騎著高頭大馬少年們張望呼喊。
“小郎君,看這邊。”
“今年真是奇了,三位小郎君都生的如此俊俏,乍一看還以為今年選出了三位探花郎呢。”
有老者撫著胡須,笑道:“狀元郎驚才四座,探花郎芝蘭玉樹,榜眼才華橫溢,我大周朝人才輩出,是為祥瑞,天佑我大周啊。”
“芝、蘭、玉、樹。”蕭何身穿常服坐在閣樓,手中端著一杯清酒,聽著隔壁的高談闊論,不禁嗤笑道:“哪裏比得上溫卿天姿絕色?”
蕭何用手中折扇挑起溫庭玉的下頜,“你說呢,溫卿?”
溫庭玉跪在地上,額角一片淤青,被反縛雙臂,口中塞著巾帕,他口不能言,聽此調侃之言,他的長睫猛地顫了顫,隨即別過臉。
簪花遊街後,接著又是到奎星堂行香,至孔廟拜謁,一番忙碌之後已入暮色,新科進士們才騎馬分道返回眾人暫居的各個會館,早早歇下,為第二日的瓊林宴做準備。
而夜晚的養心殿,被從宮外帶回來的溫庭玉已經跪了半日,蕭何批閱奏折的動作愈發煩躁,最終他舉起桌案上的折子,一一砸在溫庭玉身上。
溫庭玉自始至終不發一言,隨著奏折的一角劃破耳垂,他順勢跪伏在地,用雙臂護住頭臉,卻依舊沉默。
帶著壓迫感的腳步聲漸近,頭皮傳來一陣刺痛,他被蕭何抓著頭發,迫使他仰起頭,他顫巍巍的睜開眼睛,正對上蕭何凜若寒霜的視線。
“知道今日朕為何罰你嗎?”
溫庭玉抿唇不語,隨即麵上挨了一掌,緊接著,整個大殿響起重重的掌摑聲,聽的在場宮人無一不心驚肉跳。
這場帶有侮辱性質的酷刑持續了整整一盞茶的功夫,溫庭玉用來束發的玉冠掉落在地,烏發披散,嘴角滲血,形容狼狽,哪裏瞧得出半分天姿絕色的模樣。
蕭何不耐煩的用靴尖踢了踢溫庭玉的肩膀,溫庭玉強撐起雙臂重新跪好,因牽扯到痛處,他的口中發出一聲短暫的低吟。
蕭何負手而立,幽幽開口,一一細數他的罪狀。
“派錦衣衛挾持翰林院一眾文官為人質,脅迫官員深夜敲響大理寺外登聞鼓,鬧得滿城風雨,事態難平。
“汙蔑蘇柘獨子科考舞弊,與阮思辰沆瀣一氣,徹底坐實蘇宴卿的罪名。”
“溫庭玉。”蕭何眼神陰翳,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算計到朕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