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總是帶著被虐打後的淤痕，且關瑞待他十分親近，東廠的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越來越鄙夷。
見他嘴拙不搬弄是非，性子孤僻獨來獨往，是個好拿捏的，那群人越來越肆無忌憚。先是言語輕佻，後來發展到將所有粗重又繁瑣的活計都推給他做，等他做完一切回到膳堂，盤碟中空空如也，連一粒米也沒有剩下。
他常常食不果腹，又鬱結在心，瘦的兩頰都凹了進去，之前合身的衣袍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稍一走動，就有冷風從領口灌進來。
他不想勞煩關瑞，又不肯向蕭何討饒，隻得默默忍受一切，有次關瑞從宮外回來，給他帶了熱騰騰的肉包子和鹵鵝。
一打開食盒，濃重的肉腥味衝進他的鼻腔，他捂著嘴，喉中發出一聲幹嘔。
為了不辜負關瑞的好意，他忍著惡心拿起包子送到嘴邊，剛咬了一口，胃中酸水翻湧，他再也堅持不住，跑到屋外攙扶著柱子嘔吐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關瑞擰緊了眉頭，“可是有人欺負你？”
他甚少見關瑞如此可怖的表情，低聲應道：“沒有人欺負我。”說完，他的眼尾漸漸紅了，“多謝你，關兄。”
關瑞曉得溫庭玉被放逐到東廠，是在懲戒他行刺陛下，東廠人數眾多，保不準會有陛下的耳目，他不能對溫庭玉維護的太過明顯，否則就是將他置身險地。
思索一番，他將東廠的所有人都聚集在前院，讓溫庭玉跪在地上，辱罵一番，無非就是罵他心高氣傲，笨嘴拙舌，沒有一點當奴才的樣子。
有幾個油滑的老太監衝關瑞擠眉弄眼：“呦，關廠督，那得勞您費心調教了。”
關瑞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那就讓這狗奴才以後跟著本督主，學些眉眼高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兒，也得見識見識。”
在場眾人，無一人有異議。
冬去春來，他跟在關瑞身邊三年有餘，關瑞有意放權讓他處理廠中大小事宜，漸漸的，他手中有了權柄，成為地位僅次於關瑞的副廠督。
有日，蕭何心血來潮，賜給他一座華貴府邸，這件事傳開後，立刻有人到跑到關瑞麵前煽風點火，不知那人說了什麼，關瑞又聽進去多少，自那以後，關瑞對他的態度明顯疏遠起來。
東廠的人又開始見風使舵，有意欺辱他，而他也不是初入東廠時自持身份的書呆子，頗使手腕，就將那些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雖對關瑞行為不解，但他一直掛念著當年關瑞的幫扶之恩。
某天深夜，他帶著桂花釀與宮外糕點去尋關瑞，剛走進他的院落，就見其主屋的門虛虛的掩著，關瑞不知在同誰講話，笑得猖獗，“驅虎吞狼罷了，哦，溫庭玉哪裏算狼？他不過是一條狗，哈哈哈哈……”
“看吧，得罪人的是他，受益的卻是本督主，那種蠢貨，給個包子就狗一樣的湊上來——”
他感到耳中一片嗡鳴之聲，眼底濕熱，手一鬆，糕點咕嚕嚕的滾了滿地。
是日大雪，他與關瑞在雪地中擦肩而過，自此，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