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
葛晚意隨手拈起一瓣金橘送進嘴裏，撐的腮頰微微鼓起，她的眼中含著淚光，明亮而清澈，“在這後宮之中，沒有人能撼動皇後娘娘的位置。”
她用指尖擦拭嘴角的汁水，微笑道：“我啊，頂多算是順水推舟。”
這天夜裏，蕭何並未召幸任何妃嬪。今日是十六，月圓如盤，清輝散落在人間，把地麵照的亮堂堂，即使不點燈也能看清路。
下了龍輦，他屏退了準備進去通傳的宮人，隻身走進了皇後的寢殿，殿中的紅羅鬥帳、綃金卷羽一如從前般華貴豔麗，濯然生輝。
阮思思坐在鏡前，疲倦的闔著雙目，任由兩名侍女為她卸掉釵環，大殿中靜默無聲，隻有西窗下一對紅燭高燃，燭芯在火焰的炙烤下發出細小的劈啪聲。
蕭何接替了侍女手中的活計，親手為皇後梳發，許是感受到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力道，亦或者聞到了近在咫尺的龍涎香，阮思思倏然睜開眼睛，看到麵前的銅鏡中倒映出蕭何的臉。
她欲起身行禮，卻被蕭何按著肩膀坐在鏡前，一雙帶著薄繭的手撫上她的麵頰，年輕而英俊的帝王滿目憐惜，“皇後，你受委屈了。”
她調勻微微急促的呼吸，含著笑意看向身後之人，“陛下言重了，臣妾是您的正妻，怎能連容人之量都沒有呢？”
“今日得母後召見，方才知曉你兄長所做之事與你毫無幹係。”他的雙手輕輕顫抖，無法抑製內心的愧疚感，“你平白受了此等冤屈，為何從來不肯跟朕提起？”
她稍稍偏過頭，躲過他的碰觸，語氣卻軟了幾分，“您日日為國事操勞，臣妾不想讓你為難。”
這一晚，蕭何並未離開，燭光搖曳，紗幔微動。
熄了燭火後，阮思思靜靜躺在寬闊的床上，蕭何睡得沉，雙手緊緊摟住她的肩，不能動彈。他手臂的肌肉和她肩頭裸露的肌膚因著未幹的汗水粘而熱地貼在一起，潮潮的，讓人心底生膩。
窗外一絲風聲也無，天地的靜默間，唯聽見有雨水簌簌滴落的聲音，輕而生脆。
她心中煩悶，想要避開他的碰觸，卻被牢牢的箍在他的懷中，避無可避，如同她未來的命運一般。
眼前的荔枝色綢羅帳幔安靜垂下如巨大的翼，將她裹挾在其中，她的人生……隻能是這樣了吧。
她常常會想，這樣的人生，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她生在被重重高牆包圍的四角庭院中，自小讀著《女則》與《女訓》長大，她身份尊貴，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仆從環繞。
在她小的時候，爹爹聘請了名師大家來府中教習，還未出閣前，她就已經成了享譽京都的名門閨秀。
及笄那年，先帝欽定她為太子妃，嫁給虛長她兩歲的蕭何。傳聞中，太子殿下生的俊秀，德才兼備，性子又是個極和善的，府中甚至連一個侍妾都沒有。
所有人都道她尋了個好歸宿，她自己也是這般認為的。
與他成婚後不到半年，先帝駕崩，他順理成章的繼位。受封皇後那日，她立在他身側，與他一同接受百官朝拜。
腳下跪滿了烏壓壓的人群，她微眯雙眸，兀自想起了兩句話。
“恩寵不可測，貌美終相移。”
“唯有大權在握，才是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