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混沌間,溫庭玉費力的睜開雙眼,他發覺自己正趴伏在床榻上。
他的雙手被反捆在身後,口中塞著布團,他用舌尖頂了頂,卻發現一根布條順著他的麵頰纏繞一圈,在他的後腦處綁了死扣,布條勒的極緊,致使他的麵頰泛著隱隱的澀痛。
看天色已入深夜,可屋內並未點燈,隻有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柩紙均勻的鋪灑在屋內,讓他勉強能辨認出這是他與虞嬌棠在相府的住所。
“唔……唔……”
他發出低沉的嗚咽,嚐試擺脫繩索的束縛,然而,久在病中,他的身子大不如前,掙紮了許久,不僅沒有解開繩索,反倒將自己折騰的氣喘籲籲、筋疲力盡。
他無力的癱倒在一堆床褥中,本就脆弱的胃袋經過酒水與千合香的刺激,又遭遇了強行催吐,早已不堪重負,異常刺痛,他用後背抵住牆壁,蜷縮起同樣被綁住的雙腿,這才緩解了些許疼痛。
倘若屋外有人,聽到這番動靜,早該推門而入,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被拋棄了。這個念頭如晴天霹靂一般在他腦海中炸開,刺激的他渾身發冷。
四周的黑暗與寂靜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的心,他闔上雙眸,莫名感到喉嚨發幹,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最後眼淚無法遏製的往外流,喉中發出一聲低沉且隱忍的泣音。
從前,隻要他在宮裏受傷後回到府中,無論何時醒來,總能看到虞嬌棠和靈淵守在床邊,二人眼中滿是關切,會輕聲詢問他的狀況,會動作溫柔地為他上藥。
記得有一年冬日,他受了風寒,不幸患上了咯血之症,連著吃了數十劑宮裏送來的湯藥也不見好轉。
靈淵四處尋醫無果,急得嘴角長了火癤子。正好聽聞一位神醫雲遊至京都,住在郊外的莊子裏,遂帶著一箱銀兩去請,年少成名的神醫裴慕白心高氣傲,立了幾條不成文的規矩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
一、達官顯貴不治。
二、權宦奸佞不治。
三、相貌醜陋不治。
可偏偏自己獨占了兩條,那幾日正逢京中大雪,也不知靈淵做了什麼,終於在三日後將裴慕白請到了溫府。
裴慕白並不像傳說中恃才傲物,垂眸看向他時,滿目悲憫,耐心的為他診斷脈象,開出了藥方,待他服用了幾副湯藥後,終於能下床走動。
年關將至,他挽留裴慕白在京中過新年,除夕那晚,三人跑到酒窖中,將府中藏酒喝了一大半,酩酊大醉的躺到第二日午時才幽幽轉醒。
裴慕白向來雲遊四海、無拘無束,早已經習慣了孤身一人。他不喜京中繁華,總覺得為救治一人停留在同一個地方並不是有出息的事。
然而,每當裴慕白剛產生要告辭的念頭時,自己就會因朝堂之事被皇帝為難,於是,裴慕白便以還未遊曆完京都風光,一次又一次地留在溫府,這一待就是一年又一年。
還有虞嬌棠,當初兩人一同墜崖,她拖著身負重傷且陷入昏迷的他,艱難地走向那個位於崖壁上的山洞。那時的她,心中定然充滿了歡喜,想著隻要帶著他進入這個山洞,兩人便能活下來了。
甚至連小八都在察覺到他反常的行為後,咬著千合香的袋子不肯鬆口。
所有人都想方設法的讓他活著,他卻辜負了他們的一番好意,想到這裏,他不禁感到無比自責。
這次他們對他應當非常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