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被逼迫出馬的人,大都是因為家裏有人生病,虔誠用過薩滿教治病救人辦法的,也有平素裏倔強和薩滿教作過對的人,說過薩滿教壞話的人,我想,桂榮二姑,當屬後者。被逼迫出馬的人,在出馬前,都要鬧騰病的,通常,這種鬧騰,有一年半載的,也有鬧騰三五年的。前麵說過,據說,所有出馬的人都是被逼迫的。而且,鬧病的方式也完全不同。聽說,後院大奶當年鬧騰的,是不停地說古老的蒙古話,下放的遼寧大學老師說,能說這種蒙古話的人,已經非常的稀少了,他這教蒙古語的老師,也隻能聽明白一點點。那老師還說,後院大奶說的,應該是蒙語的經文。一個大字識不了幾土筐,一個連村子都沒出去過幾次的人,竟然在一場大病後,會喋喋不休地說蒙古語,真是邪門了。
桂榮二姑她們鬧騰得更絕,她們的病,應該屬於最文明,最不讓人害怕的,她們從來不冒死去的人,數落家族的不是,她們沒有以胡三太爺胡三太奶的名義,嚇唬百無禁忌的鄉村頑童。她們有時候合夥出動,有時候單獨出擊,她們做的就是到每一家想去的人家,去聊天吃飯喝酒,而且,無論是合夥還是單獨行動,固定的分工內容是不變的,我父親的徒弟媳婦,負責的主要工作是吃飯,吃很多很多的飯,桂榮二姑負責喝酒,也是喝很多很多的高度白酒。正好,那年我初中的同學,在錦州陵川酒廠當廠長,送給我兩箱二十四瓶一箱的當地名酒白酒,我扛回家鄉,本來是想讓父母春節送給親友的,既然二姑她們想喝,咱也就不必到村裏的小店,買劣等的燒酒了。酒菜全有呀,不怕二姑她們來做客。
真是想誰來誰,說誰誰到呀。母親和我商量後的第兒天,二姑和我父親的徒弟媳婦都來了。還是和往常一樣,我父親的徒弟媳婦,給我父親拎來了遼河鯉魚,兩瓶酒兩包山西紅棗兩隻當年的小公雞,還有她家地裏種出來的粘大米。她不生病的時候,逢年過節,也是孝敬她丈夫的師傅這些樣禮物的,二姑也隨她,給她大哥上點年貨。母親早上迎她們進屋的時候,大家一點也沒有驚慌,她們的所作所為,打招呼說客套話,與過去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二姑問我回來幾天了,父親徒弟的媳婦,邀請我去她家吃飯,誰也沒打聽我那點鬧心的事情。父親的徒弟媳婦告訴我母親,她家的兩個孩子都省心,學習也很好,她丈夫現在不在三廠工作了,被選到化工廠當師傅了,她還一直感激父親傳授了過硬的技術,領導們都很器重他,今年的調工資,他又長上了。一個人在外上班掙錢,一個人在家養豬種地,日子非常的好,比起鄉親們的清苦,知足呀!她說著說著,忽然說起了自己,說自己的時候,就撲進母親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大姨呀,我沒有辦法活了,我這病得的太丟人了,你說我啥時候吃過別人家的飯呀,這沒皮沒臉的纏上我了,我真的不想活了她哭母親也哭,我那屯中排輩分的二姑也哭,哭的都是有關病情的事情,哭的都是極度不情願,哭的都是覺得太丟人。她們哭的時候,我也覺得她們非常的可憐,不停地送毛巾讓她們搽去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