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東北農村薩滿教(原創二)(1 / 3)

文章題目:大神出馬作者:趙公明

薩滿教的主角是充當大神和二神的人,這充當大神和二神的人,是有師傅衣缽相傳的過程,又有別於拜師學藝。在一定程度上,它更多地具有鮮明的被強迫,在極度不情願的情況下產生的。被誰逼迫的呀?被大神們供奉那類神仙逼迫的。用最終充當新的大神二神的人的話說,不情願或不想當是覺得太砢磣(東北話,丟人的意思)。怕磕磣又不得不充當大神或二神,帶出來的是對神仙的懼怕和無奈,既然神仙都青睞你為合適的代言人,你還敢推三倒四地?並非每個被選中的,都最終當上了神婆或神漢,許多人,不知道用什麼樣式的哀求神仙的辦法,最終大都沒有選擇這通神通鬼的兼職。

被上仙選中是什麼樣子?我家鄉有個我按村中輩分叫二姑的人,不是我的本家,和我姓的完全不是一個趙。她一直擔任村裏的婦聯主任,應該是最反感跳神之類迷信活動的。當年的跳神法事親曆,我清楚的記得,村支書無奈答應的時候,最防備的人就是她,怕她去公社彙報,怕她召集民兵破壞人家的看病。就是這樣一位堅定破除迷信的人,在1990年那年的冬天,在她卸任村婦聯主任的第二年,和我父親的徒弟媳婦一道,被無奈選作大神二神的接班人,薩滿教行話,叫逼迫她們出馬。出馬的意思,就是正式掛牌營業的意思,就是可以開張了,可以接生意了。我那二姑不想出馬,用她的話形容神智正常的時候,死的心情都有。當了多年的村幹部,淨給人家講無神論了,真的順從神仙的意思,早先多年的業績,會被村民做為茶餘飯後的笑料,上級領導知道了,也會不客氣地剝奪她退休後的待遇。二姑苦惱極了,二姑四處打探薩滿教的高人,期待的是托關係,走後門,讓神仙收回成命!二姑最終是如何打通神仙的關節,二姑求的是何方有道高人,我沒有親眼目睹她走神仙後門的過程,也不好枉自猜疑,胡說八道去猜測。我想記錄的是,二姑她們被逼迫出馬,我看到的那幾個片段。

九零年那年寒假,是我家在農村過的最後一個年,那年我遇到的鬧心事情特別的多,從山西回到家裏,我誰家也沒有走動,親戚們知道我休假了,誰也沒有見到我的人影。我對母親說,我心裏非常的苦惱,非常的鬧心,希望來的親戚朋友,不要刨根問底地追問我的窩囊事。母親肯定是叮囑族人和親戚了,總是高朋滿座的父母家,那年真的沒有人往來。我每天跟電視捆綁在一起,從早晨看到深夜,除了偶爾主動和母親說說,所受到的傷害,母親也從來不問我,將來到底做什麼打算。母親隻叮囑我,委屈也不做出格的事情,被人再對不起咱,咱也不報複,更不能去輕生!

每天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我才最後從被窩爬起來,洗漱完畢,走到院子呆呆地看雞看鴨,看豬狗爭食,看看老鼠癡心追麻雀。凡世間的一切事情,仿佛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要做的,隻是忘卻和淡化。母親也隻能在上火著急中,不得不平靜地順從我的生活規律。所有的家務事,都圍繞著我的沉思中憂慮著。母親不提走親戚,母親放棄了一切的鄉村活動。就這樣每天從太陽的升起,一直到太陽落山,母親都是有距離給空間地讓我獨自療那心中的傷痛。

眼看著就要療到過年的時候,忽然有一天,母親鄭重地要和我商量一件事情。我以為母親給我找下對象,征求我的意見,我還心裏埋怨母親的著急。換成別人,不等說出是哪家天仙妹妹,我肯定會嗬斥回絕的,可我看到母親每天為我鬧心的樣子,我坐在母親旁邊,耐心地等待她老人家描述對方的情況,甚至,我還想到,假如母親把女方的青春靚麗照片拿出來,我也會順從地把照片留下,答應和人家相處,至於我離開家鄉,是否給女方寫信,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我不能再拖累母親傷心了。

母親沒有拿出姑娘的照片,母親和我商量的事情,是我根本沒想到的。母親說,我忘記告訴你了,桂榮二姑要出馬了,這些日子在村中鬧得很凶,別人我都交代好了,沒有事情肯定不會來煩你。就是她們這些人,媽實在沒有辦法去左右,聽說昨天她清醒的時候,用刀把自己的手腕子都割破了,差點出了人命。桂榮你二姑是要麵子的人,出馬她是絕對不想做的,她當村幹部的時候,也沒少幫大家的忙,你考上大學,她還高興地給你送來鋼筆和本子。現在她生病了,鬧騰著出馬,村民們每家都寬容得很,走到誰家都好吃好喝地招待,傾聽她哭天抹淚的無奈。萬一哪天她們闖到咱家,咱再鬧心,也得看在往日的情誼上,看在她丈夫是你老師的情分上,不要和人家發牢騷。趕人家走,好嗎?我對母親說,媽,你真把我當窩囊廢了?我好歹受過高等教育,我哪能和鄉親們過不去呀,放心吧,桂榮二姑她們來做客,我親自下廚,給她做點好吃的,也和她聊聊,別搞那些封建迷信的活動。母親說,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一半了。你別給她們做飯了,你不知道她們能吃多少飯呀。啥時候見過你二姑喝酒呀,鬧病的她現在能喝好幾瓶高度的白酒,嚇人得很呀。她最好是不來咱家,萬一來的話,咱也和別人家一樣,該怎麼招待就怎麼招待。村裏把被逼迫出馬,也說成是生病,鄉親們在二姑沒答應神仙出馬前的鬧騰,也理解為生病,鄉親們都把二姑她們的不肯答應上仙,所發生的種種反常的表現,理解為她們生了邪病,鄉親們都把她們當作病人看待,母親要和我商量的,也是如何招待走到家門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