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死吃河豚(原創.精品)(1 / 3)

(河豚,是一種有毒的淡水魚類,在世界各地廣泛分布,它的長相大致相同,都是圓圓的,胖胖的,鼓鼓的身型,像卡通造型,樣子十分的可愛。河豚普遍有毒.尤以中國長江流域產的,中華花紋河豚毒性最大,它的毒性有多大呢?據說,一粒河豚卵的毒素,可以毒死十幾頭牛,這是我這個生長在北方的人,從報刊雜誌上了解的星點知識,我吃過的魚類品種也不算少,卻從來沒有見過河豚,更沒動過品嚐的念頭,反倒受報刊的影響,假如有一天,在餐桌上與它不期而遇,一定會是敬而遠之的。)拚死吃河豚

作者:趙雁明

我剛去上海工作的時候,是九九年的六月份,那年的梅雨特別纏人,忽大忽小,幾乎是沒有停頓過,去上海之前,我是在山西工作的,和河南的同事一起進上海,源於一場控股公司的重組。我不認識來自河南的同事,我更沒接觸過上海的本地同事。所有的人,我都不認識。更要命的是,我的工作,是和上海同事一道,為上海浦東的行業培訓做服務。完全陌生的環境,完全陌生的人,完全聽不懂的上海本地話。剛去的時候,我不知道從哪裏開始,不知道該如何開展工作。

上海的企業的作息時間,是從早晨八點到下午四點下班,下班後的我,除了看電視,洗衣服,就是躲在宿舍裏看書抽煙。不敢去上街,兜裏的銀子少是次要的,連綿的陰雨,我根本分辨不出來哪裏是哪裏,上海太大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所處的方位,我甚至不清楚,上海的什麼地方,能排解我新來的惆悵。

去上海之前,早先的同事都說,上海人如何的小氣,上海人如何的排外,上海這不是,上海那不是,上海把北京以外的人,都看做是鄉下人。也讓初來咋到的我,越發膽戰心驚起來,越發感覺到孤單無助。我想返回我原來工作的地方,可闖蕩上海灘的每個外地人,都是努力把握著來之不易的機遇,回去,還不讓同事笑掉大牙?上海的大街小巷,正傳放的都是《走進新時代》的歌曲,所有的上海朋友,都心潮澎湃在改革開放的喜悅中,我不也是想來到改革的前沿,一起走進那火熱的新時代當中嗎?

我知道,語言和環境是製約我的最大障礙。我不著急去看南京路,我不著急去漫步顯貴們的多倫路。我甚至不打算專門參觀外高橋保稅區,不刻意熟悉張江高科技開發區,金橋出口加工區。我要做的,首先要聽懂上海話。於是,我專門挑看上海本地電視節目,我偷聽上海人的街頭問候,回到宿舍,對照上海話讀本,猜測其中的意思。我還請教我那些剛剛認識的上海同事,核對我猜測的意思對與否。我從阿拉伊拉,大興貨,港督,勿要客氣,搿個物事儂歡喜?一共幾鈿,到火車站要幾化辰光,直至類似於阿拉孛相(白相)得老吃力個,儂辣做啥?搿兩日我忙得來要命,熱煞脫嘞!日常話語的意思,甚至“儂就是芝麻地裏長額黃豆。玉米地裏長額甘蔗。西瓜地裏長額冬瓜。雜種曉得哦?”這類罵人話的意境,都能踹謀出個大概,我發現,上海話和日語的讀音,非常相似。上海朋友敘述事情,總要打許多的比喻。上海朋友給你指路,總是以坐標的形式說明方位,先說一個交叉的十字路口(如浦東大道、源深路),再告訴你朝哪個方向,走多少路程,非常的準確。

看到我癡迷學習上海話,上海的同事主動在日常生活中,說普通話。並把他們交流的內容,用普通話講解出來。她們還從家裏拿來錄音機,捎來學說上海話的錄音帶,幫助我快速提高語言能力。上海同事憐憫我下班後的孤單,經常從家裏帶來烤麩蓮花豆之類的,也把參加婚慶的喜煙糖果瓜子,包來一大包,做為我閑悶時的消磨時間食品。我剛到單位的生活用品,自行車之類的,都是上海同事送給的。上海朋友看到我的坦誠,還經常拉我參加她們的私人聚會。上海朋友拉我聚餐的時候,總是格外叮囑,你一個人再外不容易,我們也不是可憐看不起你,和大家在一起,你會很快熟悉上海的一切,我們也相信,換成我們到你的家鄉,你也同樣會關照我們的。不要多想,不要覺得虧欠我們什麼。我在上海本地同事的關懷熟悉過程中,品嚐過高廟酒家的上海本幫菜,品嚐過浦東大道七號橋邊紅泥大酒店的美味佳肴。從外高橋的保稅區高檔飯店,一直吃到南彙六灶鎮的鄉村野味,從江邊合慶鎮的鄉土酒家,吃到陸家嘴的每一家高檔酒館。我朵頤著太湖白水魚,陽澄湖大閘蟹的同時,也感動著上海同事的真情。我常想,或許今生沒有機會回報上海同事的情誼,或許沒有辦法做一頓上海朋友願意吃的飯,但上海朋友的關懷,永遠都難讓我忘懷。

上海朋友讓我知道了,上海老酒的紅標與綠標,上海同事讓我認識了太湖船菜的精致,長江刀魚的珍貴。上海同事也教會了我,何為女兒紅,何為陳年紹興花雕。夢裏感激的是上海,永遠記憶的也是上海的同事。我曾經對他們說,今生最無悔的,就是來上海工作,和大家在一起。我也不會忘記和大家一起,用生命做賭注,一起拚死吃河豚的悲壯!

那是個永生難忘的日子,那是個讓我所有的感動與感激迸發的日子。那是在一個春天的日子,一個我到上海第二年的春天,桃花水溢滿春江的夜晚。我的同事專門來請我,說今天要請我吃河豚肉。同事介紹說,在當地,吃河豚是不請朋友的,都是早先自我形成的自發團體。因為吃河豚是有生命危險的,生怕萬一發生事情,家人間糾纏不清,再好的朋友,不一定代表家人也性格相投,不敢保證在朋友不在了的時侯,不鬧這明知的拚死聚餐。上海同事說,為什麼吃河豚這事情想起了請我,一是因為大家的短暫相處中,發現我是位性情生活的人,感恩的生活心態,義氣坦誠的做人表現。二是想到我是個北方人,不可能有機會,能品嚐到鮮美的河豚肉,來到了上海,大家相處得不錯也是緣分,為了友誼的緣分,她們不想錯過這難得的機遇。第三,要吃的是野生的河豚,長江邊捕到鮮活的野生河豚,也不是輕易就能辦到的事情,機會難得。最主要的,是做河豚的廚子,幾十年來沒有失過手藝,他做的河豚魚,都是一年前就約定好的生死弟兄預定的。同事們也擔心,這樣用當地習俗理解,近似荒唐的宴請,是否合適?是否會讓我為難,畢竟需要舍生忘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