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湯穀,”蘇讓道,“地動過後,扶木傾倒,靈氣散逸,於是就有了靈氣團。”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方顏問。
“我們剛到山海界那天,我隱約有所感覺。”蘇讓帶著她往前走,“後來那片樹林給我傳來訊息,我才知道,當年那場地動本來可以避免。”
“什麼意思?”方顏緊跟上他。
“那場地動不是來自界膜動蕩,而是扶木的選擇。”蘇讓輕輕笑了笑,“它在人、神、妖共存的年代就已長成,億萬年過去,它早已生出靈智,有了自己的判斷。”
“你是說它成了妖,不,”方顏道,“太陽擇它而居,它是神的居所,它本身和神也沒什麼區別。”
“沒錯。”蘇讓道,“宋代的《太平禦覽》中提過,‘天下之高者,扶桑無枝木焉,上至天,盤蜿而下屈,通三泉’,所以扶木貫穿天地兩端,它上可以到達神族的天庭,下可以進入冥府黃泉,山海界與人界劃分界限,扶木之所以留在山海界,隻是因為它生長的地方恰好在這片疆域。”
他指了指前方一片低窪的濕地:“在我們眼裏,人和妖各屬人界與山海界,但在扶木眼中,那層界膜在與不在,與它並沒有什麼關係。”
方顏努力消化著他話裏透露的信息:“界膜對扶木沒有影響?”
蘇讓讚許地看她一眼:“你可以把界膜看成一道邊境線,邊境線影響兩個國家,卻影響不了整個地球。”
方顏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扶木就類似於地球?”
蘇讓點點頭:“雖然兩界的衝擊會對它生長的地方造成影響,但它的根係早已貫穿時空,就算兩界都不在了,它依然會在。”
方顏安靜了一陣,這段信息給她帶來的衝擊太大,不亞於當初她誤入山海界,她握了握拳,輕聲問:“那它還活著?”
“嗯,”蘇讓示意她看向前方的濕地,“它早就知道山海界保不住,又不想總是被界膜動蕩影響,幹脆選擇了沉睡。”
這是他從湯穀中的一草一木得來的訊息,扶木放棄了自己的身體,重新化成一顆樹種,長眠於湯穀山底。
“它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你是扶木後裔?”方顏慢慢開口,“那你這個扶木後裔,想做什麼?”
蘇讓看著她,眼神很沉靜:“我試著喚醒了那顆種子。”
方顏手指一動:“怎麼可能。”
就算蘇讓是扶木後裔,但按金烏老祖所說,他隻是扶木神力影響的其中一人,從上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得到過扶木的力量,但他們,包括蘇讓在內,在金烏老祖眼裏隻是混血的雜種。
“大概我運氣好。”蘇讓輕輕笑了下,“返祖的血統裏,總該有一兩個出類拔萃。”
他沒告訴方顏的是,當他喚醒扶木樹種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那股氣息格外熟悉。
就像是他四歲時,在第九人民醫院裏度過的某一個晚上,那晚,也是同樣的氣息將他包圍,讓他難得安睡了一整晚。那日過後,他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家人以為是袁大師為他作法的緣故,但現在他不再這麼認為。
袁大師說過,蘇讓先天命格奇特,明明木氣極盛卻又顯出缺木之象,無論如何填補仍然見效甚微。
如今想來,他身為扶木後裔,人界尋常的木氣哪裏夠用,除非——
除非有人為他帶來了扶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