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思明區。
空無一人的攝影館裏,男人站在窗邊。
窗外的藍花楹快要凋謝了。
藍花楹的花期很短暫,薑霖想起,十年前的顧玖,站在已經枯萎的藍花楹下,從書包裏掏出一封被包得嚴嚴實實的信,笑意盈盈地望著他說:“我可沒有全部都飛掉哦~我才舍不得。”
藍花楹的花語——在絕望中等待愛情,雖敗猶榮。
薑霖苦澀地笑,是他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答應過她發生任何事,都要一起麵對。
可是他太過自私,太過自以為是,總覺得隻需要他獨自遮風擋雨就足夠了。
而她隻需要,做好自己,做好那個永遠開心的小丫頭,他就很滿足了。
月亮永懸不落。
可那月,已不屬於他。
薑霖回到桌前,認真寫著什麼。
桌上擺滿了一封封信,上麵的字密密麻麻。
有些紙張甚至已經泛黃,仔細看才發現,每封信的末尾,署名的時間都截然不同。
2020年、2021年、2022年……
一直到他手裏正在寫的那封,角落裏的日期,是2028年。
這幾個月攝影館的人突然變多了。
狹小的攝影館裏,擠滿了形形色色的情侶。
李逸在網上發的顧玖和陸昀的婚紗照爆火,連帶著薑霖這個攝影師也火了。
他的照片被人扒出來,網上鋪天蓋地的熱度高漲。
李逸興奮地喊:“師父,我們店太小了,真的不考慮換一個大一點的店鋪嗎?”
薑霖搖搖頭,將手裏的相機遞給了李逸。
“這個送你,以後好好幹。”
李逸兩眼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她興奮道:“真的送我?這個是師父你最寶貴的相機,師父你怎麼突然送我這個?”
薑霖說:“獎勵你這幾個月勤勞加班。”
李逸歡呼“噢耶!”
霖九攝影館在網絡上爆火,來往的遊客也絡繹不絕。
然而作為“出片天才”的薑霖卻不見蹤影。
李逸跟慕名而來的遊客解釋道:“我師父他啊,不太喜歡熱鬧,這段時間出去避避風頭了,不過,我攝影技術可是得了我師父真傳的,大家想拍照的話也可以找我。”
李逸記得薑霖告訴她自己要去旅遊一段時間,攝影館就交給她打理了。
他還說如果忙不過來,就關了給自己放會假。
上哪找這麼好的老板跟師父呀。
這幾個月,薑霖回到了雩都。
他兜兜轉轉,走過很多地方。
母親曾經住過的那間房子,早就落滿了灰。
母校還是老樣子,除了早已換掉的校牌。
那座藍花楹公園已經拆遷,原來的藍花楹樹也已經被砍了,改造成了一片停車場。
他走過狹小的巷子,來到教堂。
教堂的牆已經重新用紅漆刷了一遍,看起來很氣派。
薑霖站在欄杆邊,仿佛看到八年前的冬夜,女孩一個人站在這等待的模樣。
無數的記憶像是潮水向他盡數湧來。
他撥通最後一個電話。
手機屏幕亮起——席肆。
交代完事情,薑霖又獨自一人回到了廈門。
冬季的海淵默無聲,遠方昏暗的天空與這片灰調的藍交織著腐朽沒落,仿佛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睛,寫滿了歲月的無奈和傷痕。
海浪粼粼似利刃出鞘,架在銀月的脖頸上,劈開寒冬漆黑的夜,撕扯月光的痛。
薑霖閉上雙眼,任憑海水於他身上盤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