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跡(1 / 1)

江屹推開門,鬱婉伏在案桌上,提著筆,寫得入神,“寫什麼呢?”他走到鬱婉身側,彎腰,信紙上多了一小片陰影,他擋住光了,繞到另一側,屈著身子,她的手遮了大半的字,看不真切。

“回信。”鬱婉擱筆,又追加一句,“給周初霽的回信,免得他胡思亂想,有些事應該趁早說清。”

“有些事?”江屹的手撐在案桌上,歪頭看鬱婉,揪她話裏的字眼,“你和他有過什麼事?”

“江屹,別說你不知道我回信給他幹嘛?露出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鬱婉伸出食指,推他的腦門。

接著,鬱婉手掌徹底展開,摸他的頭發,手心微癢,“有些事是指我們的事,不是我和他的事。”稍微繞口的話。

“我和周初霽......”鬱婉停頓一會,該怎麼去定義她和周初霽的關係呢,尚且不說其他人,就對於她自己這個當事人而言,腦子裏第一個蹦出來的詞也會是“青梅竹馬”,偏巧是這麼個詞,多少沾了點曖昧和想入非非的意味。

話在嘴中繞圈,她得推敲片刻,因為傾聽的對象是江屹,最提心吊膽的江屹。

有時候,鬱婉覺得她像早春的雨,江屹是嫩芽,她既可以“潤無聲”,又可以“決河傾”,無論哪種,他都會接納,提心吊膽地接納。

江屹提心吊膽地接納春天給予的浩蕩恩賜和禮遇。

“我和周初霽從小一起長大,我有記憶的那天起,他就在我周圍,我們是朋友、同學、親人,但是唯獨不可能是戀人。我也在想,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如果沒有下鄉,我會不會和他在一起,我們家世差不多,我父母是大學教授,他是大院子弟,父母都在部隊工作;我們的父母相識,是關係不錯的朋友;共同長大的經曆,讓我們彼此了解對方。”鬱婉折疊信紙,裝入信封。她徐徐地訴說,神色正經,眼睫低垂。

“沒準和他在一起真成了段才子佳人的美好童話。他那個人,確實是個方方麵麵都挑不出錯的人。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喜歡我,很明顯、大方的喜歡。和他待在一起也的確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周初霽待人處事最進退有度。”

江屹聽得酸楚,她和周初霽那段切實、歡騰的年華,是他與她的空缺,時間上的空缺,最難填。他垂著頭,這個視角恰好看見鬱婉的睫毛輕輕顫動,外頭的陽光溜了進來,她的睫毛顫動,陽光跟著晃蕩,說不上的感覺。

“隻是,我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江屹,有些人的誕生就是為了遇見,比如,我和你。”鬱婉側頭,陽光籠在她的臉頰,她抬眼看他。

不太合邏輯的話,人物轉變得飛快,攪得江屹七上八下,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鬱婉麵前陽光和空氣中的塵埃一齊翩躚,光在她那有了形狀,她縹緲得不像話。

鬱婉說話不像以往帶著輕佻地挑逗,她仿佛在宣讀某種誓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不那麼抽象的來說是,不管發生什麼,該相愛的人總會相愛。好吧,還是不怎麼易懂。江屹,用一個特別俗和傻的詞來界說,這叫命中注定。”

“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麼選你結婚嗎,江屹,我也向往你。”她想到了江屹寫給父母的回信,他說“我向往她”。

向往,這個詞,在告白裏不算常見。江屹炙熱又蘊藉的感情用“向往”籠統地表達。

鬱婉不清楚他為什麼用這麼個詞,而她回饋相同的詞給他,“向”、“往”,朝著一個地方走,朝著江屹走。她要江屹得償所願,要他的向往有回響。

一種巨大的隱秘的歡喜在江屹的耳邊炸開。

“江屹,不是隨便哪個人都可以的,隻有和你結婚,我才期待和一個人過一輩子是種什麼感覺。”

“江屹,我經常慶幸那個人是你。”

他凝望著她,眼裏情緒翻騰,像被大夢一場後的虛無裹挾著,一時間他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江屹緩慢地抬手,碰到她的發絲,他鬆了口氣,如同衝破了夢境。

他把鬱婉擁入懷裏,頭埋進她的頸窩。

“怎麼呢?”突如其來的擁抱和他莫名的情緒。

“太感動呢?”鬱婉伸出手同樣抱住他,“怎麼辦?以後你還有好多好多的愛,我們要慢慢習慣。”

江屹說的話有些含糊,低低的一聲“好。”

“我和周初霽的兩封信都在桌上,你待會可以看。我不希望你胡思亂想。”江屹溫熱的呼吸縈繞在她的脖頸,比陽光還要和煦。

他搖頭,“不看。”

“嗯?”

“之前不看是我不敢看,現在是我堅定了,所以看不看無所謂。”江屹驕傲地解釋。

鬱婉淺笑,“好棒。”

他臉紅,“婉婉,往後少誇我,我真的會翹尾巴的。”

“嗯。”鬱婉應得很快。

“不,還是要誇,我愛聽。”他拒絕得更快。

“好。”

她(他)們擁抱著聊著,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