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省內河流眾多，縱橫交錯，堪稱國內水資源最豐富的省份。這些河流大多起源於青藏高原，集合玉樹雪原和梅裏雪山的冰川冷泉，起源處隻是那潺潺細流，讓人懷疑其流到下一段就會消失在厚實的土地中。
然而，正是這些微弱的水流，經過千裏蔓延後進入彩雲，便形成了萬馬奔騰，聲勢浩蕩的野性河流。一路衝擊岩石，如洪荒巨龍，在山與山之間砍出巍峨聳立的千裏大峽穀。彩雲省內更有幾座終年積雪的冰山，雪水融入河流，讓河流更加狂野，自然之威，永不是人類可以揣測想象。
我壓著小黑一路行進，在險峻群山間走了幾個小時，走到一處河灘上。
小黑指著奔騰洶湧的河流，大聲說：“就……是這裏，我把他丟下去了。”
此河巨浪滔天，遠在幾裏外就能聽到水浪激蕩聲，走得近來，濕潤的水霧在幾分鍾內就把人全身打得透濕。河如其名，水質晶瑩是那玉，威勢無可抵擋正是那龍，玉龍二字得其真味！
在河邊呆立良久，追憶往昔，一時間人癡了。看這巨浪翻滾，耳有雷鳴之音，人站在河邊如一隻螞蟻，所謂滄海芥子，不外如是。
猛然間心靈一陣悸動，迅速轉身一看，小黑舉著個海碗大小的鵝卵石，距離我隻有兩米那麼近！見我看他，小黑渾身顫抖，吭哧道：“我，看看能不能砸條魚上來吃……”
二話不說，抬手一槍打中他眉心，看到一朵豔麗血花覆蓋住他的臉，我抱住他歪倒的身體，低聲說：“很多時候，事情都無須解釋，你任務完成了，安心去吧。”
剝下他手上的上海牌手表，一把將他扔進洶湧的玉龍河中。
他的身體竟然沒有沉下去，在巨浪之間隱約出現，騰挪跌宕，好幾次我懷疑他會被翻滾的水流撕成幾半，波浪似乎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如無數手掌輕托在他身下，讓他一直處於半淩空狀態漂流下去。
我心裏一動，邁開大步在河灘上奔跑起來，與他並肩同行。
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破爛，沒有禦寒的作用，倒是讓行動累贅萬分。我索性把掛著的破布全部扯碎，赤裸著上身，背著長刀在河灘岩石上跳躍，借助向前的衝力，一步邁出去就有接近兩米的距離，初試時十分用力，躍出幾十步以後，迅速掌握了其中訣竅，動作也從容起來，省了不少力氣。
高高低低的岩石如一道道台階，這片河灘並非一馬平川的鵝卵石，而是亂石嶙峋，一米多高的突兀岩比比皆是，若是在岩石之下步行，會陷落在這迷宮之中，再無速度可言。
一路上，隔上一個多小時會在荒野上發現傾倒的石碑，上麵大多用小篆標記著地名，革臨都、大螃蟹村、天生螞蝗溝……不一而足。想來越南人古時都用中文，但底子又不夠，所以才會有小篆這樣古雅的文字寫出些粗鄙的內容。
夕陽時分，我終於停住了腳步。
另外一條剽悍的河流從北方奔騰而來，將我的前進的步伐擋住，這條河流比玉龍河看起來狹窄些，但水勢凶猛昂揚，在聲勢上絲毫不遜色。攔腰撞在玉龍河上，翻騰撕咬，千堆雪浪揚揚灑灑直上九宵，是時太陽光輝斜照，江麵上雲蒸霞蔚，姿色斑斕，數道彩虹橫亙交叉，意境迷離，正是壯美的極限，景色之瑰麗難以言述。
我站立的兩江交彙處，正是崇山峻嶺中的一道危崖，從這個角度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兩江交合撞出一個巨大的旋渦，直徑足足有幾百米之長，無垠的江麵猛然凹陷下去，再無一絲浪花，隻有那迅急轉動，螺紋密布的光滑表麵。
小黑的身體就在這旋渦之間緩慢轉動，有時候被吸納進旋渦最中心，隔上幾分鍾又被吐了出來，落在旋渦邊緣處，隨後又被帶動，一圈一圈轉著，每一圈過去，就更加接近旋渦中心。
我注視良久，忽然聽到身後有響動，回頭一看，一條高大的漢子從荊棘中走了出來。
他長發披肩，臉被濃密的胡子蓋住，穿著一套破舊的軍服，看製式也分不出是那個國家的。
他衝著我做了個奇怪的手勢，慢慢走到我身邊，坐下來看旋渦。
“來，熏一下。看你象中國人，就過來說說話，我幾個月沒和人說話了。”他用中文說，遞了一隻手卷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