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包括到了現在,家裏人有時都還在叫他的小名三千。弟弟終於暫時安全了,但是這筆罰款卻像座大山一樣沉重地壓在了爸媽的肩上。那時候他們聽說每年如果不交或者交不齊罰款,有的家裏的豬就被牽走了,稍微值點錢的東西也會被拿走抵錢。最後實在交不上的家庭不知道孩子最後被抱去了哪裏。
一想到那些傳言,爸媽就會陷入無法言表的焦慮中。這種無形的壓力比生活中的辛勞殘酷多了。在這個世上,大部分父母的愛是無私的,這種愛子之心是任何東西都不能比擬的。
可是光靠種地,一年的收成是有限的,交完了公糧,剩下的就堪堪隻夠一家人的口糧了。
這筆巨額的罰款從哪兒出呢?爸媽愁壞了。幸虧我的大家庭裏有一群善良的親人,這時候二伯給爸爸出了個主意,讓他跟著他學種菜苗。在鄉下,為了省錢,家家都是要自己栽菜吃的。要栽菜就得先有菜苗,所以專門有人幹這行。二伯恰好就跟他的幹弟弟學了做這個。
二伯的好辦法對我們這個家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爸媽就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樣開始忙活起來。
培育菜苗是個技術活。
由於它太弱小,需要水和肥力精心嗬護。到了夏天高溫天兒,更是每天早晚都得挑水澆地。我家的地在山坡上,每次都需要從坡底下的水井裏一次次地挑水上去。
而且因為經常施肥,雜草是你長我也長,生命力更頑強,隔幾天就要清理一次。
還得時刻關注病害,否則前功盡棄白忙活一季。等到長大了能賣的時候,為了保持新鮮,還得在趕集的當天天不亮就起來準備。
那時候電燈還沒有普及到農村,家家戶戶都點的煤油燈。早晨他們就得摸黑舉著燈去地裏。到我大點兒能記事了,才知道爸媽那幾年天天都是這樣起早貪黑過來的。相比種植其他的水稻小麥等作物,育苗可真是瑣碎辛苦多了。
因為太忙,媽媽根本沒有時間帶我們。後來我大點了才聽她說,她都是把養蠶的竹蓋放在奶奶的灶房門口,上麵鋪上了布,然後把我倆放裏麵讓自個兒玩,然後奶奶幫忙照看著。
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們幾乎每天都要天黑了才進家門。隔壁表叔家已經早早地做好了飯,就等幹活的人回來了。經常是聽見他們飯桌上一片歡聲笑語,再看我們家隻有冷鍋冷灶。
因為爺爺的孫子很多,如果晚上讓我們在他那吃飯,其他人會覺得不公平而鬧意見。晚上我們倆人經常是餓得直哭,因為媽媽回來還現做晚飯。爸爸左手抱著弟弟,右手燒著火唱歌哄我們。我就坐在他右手邊的穀草上,聽到以後立馬不哭了,睜大了眼睛聽得入神。但這招對弟弟不管用,他照樣哭他的。爸爸就開始抖腿搖胳膊,總之就是想盡辦法讓他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