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見愁做夢也想不到,幾乎就在他的眼皮子低下,解放軍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中,把他的老窩周圍情況以及手下嘍囉活動規律給偵察到了。
眼看太陽快偏西,肖海明心中決定趁土匪們開飯忙亂之機,把隊伍撒回宿營地。就在這時他從望遠鏡裏看到了令他痛心疾首的一幕,隻見二班長高誌偉和另兩名偵察戰士被土匪五花大綁著,在土匪們的簇擁下踉蹌的走向洞口。從洞口裏走出一個尖嘴猴腮,身穿豹子皮背心,幹筋骨瘦的家夥不知向土匪們比劃著說了些什麼?但從土匪們發狂發癲的樣子來看,肖海明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沒多時,肖海明不願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在望遠鏡裏,肖海明清楚的看到土匪們像群瘋狗一樣,用剌刀、木棒、石塊殘暴的把兩名偵察戰士摧殘的不成樣子。肖海明看得是血脈賁脹,怒火衝天,牙齒咬得“咯吱”響,恨不得立即衝下去殺個昏天喑地。但他心裏清楚,現在是敵情不明,敵眾我寡,絕對不能衝動。
戰士們憑眼睛看到了豺狗洞洞口的騷動,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有的戰士從連長激憤得扭曲變了形的麵部表情上,猜想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了。頓時,戰士們握緊手中的槍,高度的緊張了起來。
肖海明突然看到那個尖嘴猴腮,身穿豹皮的家夥又從山洞裏鑽了出來,兩手不停的揮舞著駁殼槍,似乎在叫囂著什麼?那幹筋骨瘦骷髏一樣的家夥身旁的右邊,跟著一個頭戴瓜皮小帽,身穿黑大褂,挽著袖子,肩上挎著一隻盒子槍的獨眼龍。左邊跟著一個頭戴國民黨軍官帽,滿臉大胡子,身上披著一件又髒又破尼子軍大衣的家夥。身後還有幾個身背火銃和弓弩,完全是彝家裝束的漢子。讓肖海明感到事態嚴重的是,在那幾個彝家人中,他發現了一張曾經見過的臉,但一時又想不起到底是在那兒見過。沒容他多想就見幾個土匪推搡高誌偉走在前麵,獨眼龍率著一大群發狂,大約有一百二三十個的土匪狂吼狂跳,象窩瘋子一樣的緊隨其後離開了豺狗洞。
這夥窮凶極惡的土匪要做什麼?一個大大的問號出現在了肖海明腦海中。很快,肖海明領悟過來了,這夥土匪是要偷襲偵察分隊。整麼辦?通知趙排長他們是來不及了,要麼是立即率戰士們趕回支援,來個迂回包抄,內外夾擊。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肖海明自我否定了。因為他知道,這些土匪對地形地貌了如指掌。遇到不利時立馬就能像被捅了窩的馬蜂一樣,四處亂飛亂竄。而後借助地形地貌做為天然屏障,躲藏在暗處。東一槍西一槍,放一槍跑個地方,讓你是防不勝防,要進行裏外合圍根本上是不可能的。再說等到戰士們趕到宿營地又會是個什麼樣情況呢,那又該如何辦?
肖海明用望遠鏡死死的盯著豺狗洞看,大腦在高速運轉著。他知道形勢緊迫,容不得他半分的遲疑,否則偵察分隊將付出巨大的代價。就在這時,他想起了襲擊斷命洞劉閻羅匪幫的事,一個大膽的行動計劃躍上了他的腦海中。經過轉瞬思索,肖海明立即命令由龍開順帶路,三班長範誌勇率三班戰士由北向南快速迂回,向豺狗洞挺進。自個兒率其餘戰士由南向北迂回,與三班長範誌勇所率三班戰士形成對豺狗洞的合圍之勢。
戰士們行如脫兔一般,在土匪們毫無察覺之時,神速逼近了豺狗洞,此時太陽正墜向西邊。讓肖海明感到意外和驚喜的是,不僅一路上沒有碰到土匪,就是快到洞口時仍未見到土匪的影子,肖海明心中還懊悔把隊伍分成兩部份。
豺狗洞確實是個天然隱藏之所。洞上方長滿灌木林不說,就是洞口也被幾棵抱來粗,四五丈高,長得蔥翠油綠的青香樹所遮擋。最令人叫絕的是從洞口垂吊下來的常青藤,就像一道簾子一樣遮住了洞口。如果不是到了洞口旁,那是絕對不可能輕易被發現的。
恰好這時三班長範誌勇率戰士們也趕到了豺狗洞,而且肖海明還看到龍開順身上背著一隻弓弩,除了肩上挎著的火銃,左手提著趕山刀,這次右手上還多了一隻火銃,耀武揚威,正得意的押著一個捆得像個大棕子,嘴裏塞著一團亂七八糟不知是啥玩藝東西的小土匪。
肖海明當機立斷,命令三班長範誌勇組織一個六人的戰鬥小組把守洞口,其餘戰士立即投入戰鬥。
肖海明和範誌勇帶領戰士們迅速摸進了山洞裏,戰士們開始進入山洞時兩眼還有一點不舒服,但很快就看清了洞中眼目前的一切。不用說戰士們對洞中的一切吃驚的目瞪口呆,就是肖海明也深感到這山洞的絕妙。
豺狗洞的絕妙就在於它不像斷命洞那樣四壁光徒,漆黑一片。而是洞頂平滑開闊,洞兩壁和洞底卻是奇形怪狀的石鍾、石筍、石片。有得象床鋪,有得象桌椅,有得象奔馳的俊馬,有得象盤旋著的飛龍……怪不得先前人們把它叫做“神仙洞”。最絕妙之處是走完一段山洞後,突然是豁然開朗,一個天然的大廳出現在了戰士們的眼前。在大廳的上方有五六處房間大小的空檔,每一空檔就像一道天窗一樣。肖海明估計此時應該是下午三時左右,而眼前所看到的是洞中的一切依然清晰可見。隻見一條深不見底的陰河在多姿多態的鍾乳石中橫穿大廳,陰河的兩旁不僅長滿了苔蘚,還長著一些蕨類植物和蕁麻。在陰河的中央,也就是大廳的中央,億萬年來鬼斧神工的造出了一座天橋。
此時戰士們聽到從與天橋相接的一個山洞中,映出了火光和傳來亂哄哄的吵鬧聲、劃拳聲與女人的尖笑聲。肖海明當機立斷比劃著手勢下達了攻擊命令。就在戰士們衝上天橋時,隻見一個土匪提著褲頭,酒醉惺惺的搖晃著走了出來。小土匪被眼前的一切給弄瞢了,嘴裏頭剛氣衝衝的吼出一句:“你們是哪部分的?”嗓子眼上就挨了一箭。肖海明吃驚的看到,就在龍開順舉手投足之間就用弓弩把小土匪給報銷了。小土匪至死還不知是咋回事就一頭栽到了陰河裏,很快就聽到從陰河底傳來一聲“乒嘭”沉悶的聲音。允許是這聲音引起了洞裏土匪的警覺,隻聽從洞裏傳來了罵罵咧咧聲和淩亂的腳步聲。
肖海明高喊一聲:“開火!”
刹時間長短槍“噠噠噠!呯呯呯!”的射擊聲,手榴彈“轟轟轟!”的爆炸聲,洞裏土匪哭爹叫娘的慘叫聲頓時混成一曲地動山搖,震撼天地的交響曲。
肖海明原以為很快就可結束戰鬥,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土匪們在鬼見愁的叫囂威逼下,憑借著洞裏的石乳石筍做為天然掩體,仍在負隅頑抗,嘴裏頭還亂七八糟,活喊怪叫著拚命地朝洞外射擊。肖海明從土匪的叫喊聲中才聽出,有的土匪在咒罵“四川幫”,有的又在咒罵“貴州幫”,唯獨沒有想到是解放軍。肖海明心中感到是好氣又好笑,到了現在土匪們還不知是在跟誰開戰。
轉瞬間,子彈射在石頭上擊出了耀眼的火星子,衝在前麵的戰士立刻到下了兩位。肖海明怒火衝頂是火冒三丈,立即下令摔出了一排手榴彈。刹那間整個山洞裏激蕩著“轟轟隆隆”的巨響。這巨響震蕩得肖海明雙耳“嗡嗡”叫,眼冒金星。在巨響中,彈指間,碎石、塵埃、霄煙彌漫,殘肢斷臂是血肉橫飛。巨響還沒落定,隻聽肖海明大喝一聲:“繳槍不殺!我們是人民解放軍!”刹那間,“繳槍不殺!我們是人民解放軍!”的呼喊聲在整個山洞此起彼伏勢如海嘯,洶湧奔騰。
土匪們何曾見過隻樣的陣戰,才聽說是“人民解放軍”就聽有人哭吊著嗓子,用生硬的漢話喊道:“你們就是解放軍大爺說!求求你們不要打了!我們打不贏你們,我們也是剛知道沒多時的,你們的家夥太嚇人了,我們這就投靠你們。”
肖海明立即命令隊伍即刻停止攻擊。此時,洞中原來燃燒著的火堆被爆炸的氣浪吹得散了架,但仍然發出淡淡的火光。
這是什麼回事?叫投降盡然說是“投靠”。這下子可把肖海明搞糊塗了,肖海明叫過龍開順簡要的跟他交接了幾句話,要他用民族話跟土匪們說,隻要舉起雙手投降走出來,解放軍寬大俘虜,不殺俘虜。肖海明隻見龍開順顫抖著嗓子用彝族話大聲喊起了話,這一著還真管用,第一次喊話才結束,就見土匪們一個一個的試探著從鍾乳石背後探頭探腦的大著膽子,一個看著一個戰戰兢兢的溜了出來。
肖海明時刻注意著周圍的變化,就在第一個小土匪好不容易快走到解放軍這邊時,隻聽一聲槍響,小土匪應聲一頭栽向地上。肖海明一揚手,手裏的那支盒子槍就向剛才冒出火光的地方射出了一梭子彈,隻見一個黑影“咕咚”的摔到在了石筍旁,隨即聽到一個女人尖厲的嚎叫。誰一沒有想到,剛才還試探著走出來的土匪又立即縮了回去,不僅嘴裏頭嘰哩哇啦的叫罵著,還胡亂向解放軍開槍射擊。
肖海明給楞正住了,他不明白土匪們為什麼突然來了一個急轉變,還向解放軍開槍,拒絕繳誡投降。就在肖海明疑惑不解時,隻見龍開順趴在石頭上用彝族話嘰哩哇啦的大聲喊叫著,頓時槍聲就停息了下來。緊接著龍開順探出了身子,扯開嗓門又嗚哩哇啦的吼了起來。才過一會兒就見土匪們一個個的走了出來,乖乖的做了俘虜。
肖海明命令立即打掃戰場,隊伍準備撤離。做好安排後,肖海明正想把龍開順叫到身旁,準備從俘虜的嘴裏得知誰是鬼見愁,或是弄清鬼見愁的下落時,卻發現不見了龍開順。肖海明正要命令戰士尋找時,隻聽剛才自個兒甩手開槍方向的鍾乳石後麵,傳來了一個又哭又叫又笑的嘶喊聲。
肖海明率著兩名戰士撲了過去,然而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得是目瞪口呆。在燃燒噝噝作響的火把照耀下,隻見龍開順滿臉是血汙,眼睛瞪得滾圓,嘴裏還咬著一隻耳朵。再朝下看,隻見地上躺著一個身材幹瘦,沒了鼻子,沒了耳朵,兩眼隻剩下兩個窟窿,整張臉就像給野獸狠狠撕咬過,穿著豹皮衣的幹老頭子。豹皮衣引起了肖海明的注意,這不是在望遠鏡中看到的那人嗎?在幹老頭屍體的旁邊還躺著一個頭上冒血,已經斷了氣,看起來像有個三十多歲的彝家婦女。
肖海明剛要開口問龍開順這是啥回事,沒想到龍開順是“卟嗵”的雙膝落地,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給肖海明磕頭。這突入其來的變化到把肖海明給嚇了一跳,不知龍開順又在搞啥名堂了。肖海明立刻扶起了龍開順,才從龍開順激動的半生不熟的漢話裏弄明白,躺在地上的那個家夥不是別人,正是罪大惡極的鬼見愁。龍開順跪下來給肖海明磕頭,是感激肖海明率著解放軍為他報了深仇大恨。不過龍開順還一個勁的解釋,那女人不是他打死的,他是從來不動女人一手指的。
肖海明想不到鬼見愁就這樣給解決了,這令他興奮不已。
這次戰鬥收獲不小,除了繳獲大量物資外,還找到了幾箱炸藥。說心裏話,這樣壯美的山洞肖海明還真啥不得把它給炸毀了。肖海明在命令隊伍搬運物資的同時,也做了炸毀山洞的安排,但此時最令他心焦的是不知趙大有那兒情況怎麼樣了。
突然,戰士們隻聽洞口外是槍聲爆炸聲響徹雲霄。肖海明一聲令下,留下兩名戰士看管俘虜,具有豐富爆破經驗的範誌勇帶一名戰士立即實施爆破計劃,等待爆破命令,其餘戰士立即衝向洞口投入戰鬥。還沒到洞口,就見一名戰士滿麵血汙的大聲喊道:“報告連長!山洞外發現大批土匪。”
肖海明率領戰士們衝到洞口時,隻見在黑夜即將降臨的蒙朧天色中,留守在洞口警戒的另五名戰士,正頑強的與黑鴉鴉的一遍,仗著人多勢眾火力猛,嘴裏狂喊亂叫就像一群瘋狗一樣的土匪激戰著。在點點火光中和爆炸的火焰中,隻見洞口十來米外不遠處是橫七八豎的躺著十幾具土匪的屍體。
肖海明大喝一聲“同誌們!為犧牲的戰友們報仇雪恨,開火!”刹那間,戰士們手中的長槍短槍齊向土匪噴射出了憤怒的火焰,緊接著一顆顆手榴彈象長了眼睛似的飛向了土匪,在土匪中間“轟!轟!”的炸開了花。土匪們被突然襲來的猛烈火力,一下子給打得是暈頭轉向,哭爹喊娘。但土匪很快就看出了洞裏的共軍並不多,於是又狂囂著一窩瘋的進行反撲。
沒多時,肖海明隻見有兩名戰士身中箭傷,另有幾名戰士不同程度的中了火銃鐵砂子,還有幾名受槍傷,形勢總體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肖海明此時想到了趙大有,但不知他現在在做什麼?眼前的情況容不得再又半點遲疑,必須立刻做出決策,否則將麵臨著不可預估的損失和結局。
就在肖海明準備帶領四名戰士留下做掩護和炸毀豺狗洞,命令由龍開順引路,範誌勇帶領其餘戰士向東南方向撤退時,就聽土匪的身後響起了激烈的槍聲、爆炸聲和衝殺聲。肖海明激昂的喊道:“同誌們!趙排長帶領人馬趕上來了,給我恨恨的打!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