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計劃，行動在淩晨七時天恢恢亮時執行。
聽說偵察分隊要到天亮時才行動，也就是今晚得在山上過夜，而且按命令不得升火，不得吸煙。這誰心裏都清楚明白，在這種離土匪窩不遠地方生火，這無異是在告訴土匪這兒有人活動。龍開順想到的是今晚一定是個充滿危險，十分難熬的漫長夜。
肖海明又把山大叔教給他的那一套給搬了出來。然而，龍開順認為還是盡力在周邊找一個平坦一點的地方，把偵察分隊集中起來背靠背攏在一塊兒。一來這樣可以相互取暖避寒；二來可以對付猛獸，便於防範毒蛇和毒蟲子；三是最為重要的是可以有個相互照應。肖海明猶豫不決，並開始懷疑這辦法是不是餿主意。因為肖海明想到如果是這樣的話，要是被土匪發現了，那偵察分隊還不成了土匪的活靶子，還不成了甕中之鱉。龍開順顯然是看出肖海明的心事和顧慮，一邊舞動著手比劃著，一邊用夾生的漢話告訴肖海明，在這大山裏，隻要太陽一落山，不用說是土匪，就是神仙也要懼怕三分。盡管放心，在夜間土匪是絕對不敢隨便在山裏活動的。並要求肖海明派上幾名戰士跟他在附近采集一種叫臭蒿和苦艾的植物，並交接戰士們幹枯的不要，一定要采鮮活的。說是待會他肖海明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並建議肖海明安排戰士們找一些帶丫叉的樹枝，圍一圈柵欄。然後尋些幹草，愈多愈好，待他回來時用。
肖海明將信將疑的看著龍開順，但一路上龍開順所表現出來的本事，又使得他打心眼裏佩服。經過腦海中的短暫考慮，肖海明決定就照龍開順所說的辦。
肖海明還是放了一個錯誤，在龍開順走後他命令趙排長象往常一樣，布置一明一暗崗哨。明哨在地麵，暗哨在樹上，口令是“天亮”。
肖海明、趙大有好奇的看著龍開順領著七八名戰士在柵欄裏把采來的部份臭蒿、苦艾和山茅草，混合著鋪墊在地麵上。又把一部份幹茅草分成四堆，每堆又蓋上經過攪合了的幹草、臭蒿和苦艾。然後龍開順把餘下的臭蒿和苦艾分發到每一個人後，從臭蒿和苦艾上分別摘了些葉片，比劃著叫所有的人都照他的樣子做。肖海明隻見龍開順把葉片攤在手心上，然後兩隻手掌合起使勁的揉搓了幾下，接下來就是往臉上、脖子上、手臂上、肚皮上、背上、雙腿上塗抹。
肖海明采摘臭蒿和苦艾葉時，就感覺到一股剌鼻的辛辣怪味直衝腦頂，待他依葫蘆畫瓢的照著龍開順的樣式做時，肖海明感到那味兒實在是難聞得叫人想嘔吐，但又說不出到底是個啥怪味兒。肖海明看到趙排長和戰士們都在相互幫忙塗抹著，忍不住走到龍開順麵前想問個究盡，他這是在搞啥鬼名堂。讓肖海明想不到的是龍開順沒等他開口就咧著個嘴朝他撇了撇，不吭一聲的用右手指了指柵欄，然後麵對著肖海明豎起大姆指朝上高高的舉起。
那幹草墊底，上蓋著幹草、臭蒿和苦艾混合起來的四個堆子，被龍開順一一點燃。肖海明看著每一堆子都升騰起一股濃濃的白煙，白煙中散發著一股濃濃的剌鼻味道。但每一個堆子不見有一點火光，不見飛起一顆火星子。肖海明想起了一件事兒，那就是做叫花子時，燒大黃狗吃肉那事情。
肖海明背靠著趙大有，正靜靜的看著好似一張綴滿了寶石，巨大漆黑毯子的天空，靜靜的聽著山林中昆蟲此起彼伏的鳴叫聲，還有就是遠處傳來的陣陣野獸吼叫聲。其實，在肖海明的心中，從背靠著趙大有那一時起，腦海中就一直不斷的盤旋著兩個回憶。一個是遠方心愛的韋曉天了，韋曉天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就象此刻天上的星星在閃爍著。一個斷命洞中的那殘暴的一幕，不知為什麼？在今晚始終就像一條驅趕不走的毒蛇，在肖海明腦海裏不停的蠕動扭曲著。
在不知不覺中，肖海明突然打了一個寒顫，才回過神來發覺身上披上了一層淡薄冰冷的霜花，聽到有的戰士牙齒在“嘚嘚嘚”的“打仗”。這點上肖海明不奇怪。因為部隊自進入雲南後，對雲南這兒同山不同天，同山有四季的奇異現像已有了深刻的認識，何況前晚和昨晚有篝火取暖。但肖海明感到奇怪的是，今晚怎麼感覺不到蟲子的叮咬，看不到夜間野獸那閃著幽藍，咄咄逼人，叫人一見就為之不寒而栗的凶光。
肖海明回想到，就是在昨晚，盡管燃著篝火，仍有一些野獸圍在宿營地轉溜著，時不時還發出一兩聲沉悶凶狠的吼叫。甚至於一頭獠牙往上翻，體形碩大的野狼豬在離戰士們五六米左右處與戰士們發生了對峙。當時肖海明看到那頭狼豬是眼放凶光，嘴裏還低沉的哼哼著，大有誰招惹了它誰就得倒大黴之勢。肖海明看得出有的戰士是緊張得攥緊手中的槍，目瞪口呆，合不攏嘴，大有一觸即發的態勢。龍開順看起來好像滿不在乎的樣子低聲告訴戰士們，在有火光的時候，隻要不去惹怒它，野獸一般不會傷害人的。待野狼豬搖晃著走開後，龍開順又長舒一口氣小聲的對戰士們說，好險哪！在這大山中，如果是講野性野狼豬到算不得個什麼，但是要講凶猛性野狼豬當數第一。在本地獵人中流傳著這樣的說法，叫做一豬二熊三豺四豹子。龍開順費勁的告訴戰士們，在這山中最怕遇到發情的野狼豬，因為發情的野狼豬最為狂暴，最為凶悍。一但它發起威來，大土碗口粗的樹木也經不起它兩口就給啃拱斷了，據老輩獵人說，在民國初年，大觀鎮上有一戶獵人，父子倆人可以說是身強力壯，經驗豐富身手不凡。曾獵殺的獵物是數也數不清，單豹子就是二十好幾隻，在大觀鎮方圓數十座山裏可是數一數二的好把式。但在一次父子倆人上山時，就給一頭狼豬給報銷了。據老輩子獵人說，當時獵人的兒子渾身是血，腸子從肚子裏趟了出來仍堅持著回到了鎮上。氣息奄奄地告訴人們，他父子倆人上山打獵時看到一頭狼豬困在陷井裏，父子倆人用趕山刀把狼豬是連劈帶戳劈得個腦袋開花，戳得幾乎是開膛破肚嘴裏直噴血沫子後，才用木棒把狼豬給撬了上來。誰知才把狼豬弄上來，父子倆人忙著找東西準備把狼豬捆綁著抬回來時，腦袋開了花的狼豬突然跳起，拖著腸子直朝他父親赴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狼豬凶狠的把他父親來了個開腸破肚，緊接著又朝他赴來。好在他手裏拿著趕山刀，要不然他的下場跟他父親一樣。不過據老輩獵人說，那人話才說完就斷了氣。待幾戶獵人組成搜救隊上山時，看到的是慘不忍睹的一幕。狼豬就死躺在獵人的旁邊，獵人不僅腸花裏肚給狼豬用嘴拱了出來，就是那顆頭也給狼豬用嘴嚼得是腦漿濺出不成樣子。
戰士們被龍開順這一說給說得是倒吸冷氣。以至於沒有任何人再敢離開火堆方便去了。要不是肖海明小著聲音製止，說到興頭上的龍開順還要興味盎然的繼續講“二熊三豺四豹”的故事。
“卟嗵”，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聲沉悶聲音打斷了肖海明的回憶。這一聲立刻引起了戰士們的警覺，肖海明正要派人探清情況時，隻聽龍開順小聲說：“大夥不要緊張，可能是狗熊從樹上掉下來。快入冬了，這個時候是狗熊摜膘的季節。”龍開順話音才落，就見一個黑影連滾帶爬的往柵欄這邊過來。隻聽趙大有低聲問道：“口令！”讓龍開順大吃一驚的是，他所認為的狗熊竟然吐出人話“天亮”。
肖海明明白過來了，是值喑哨的戰士。首先出現在肖海明腦海中的疑問是，這是怎麼一回事？待那戰士摸進柵欄裏時才小聲說道：“我的腿上不知被什麼給咬了一下，腿上發麻無力就給摔了下來了。”沒等肖海明開口，就聽龍開順不高興的說道：“肖連長！這是啥回事？我不是也經說過了麼……誰有洋火？”洋火！洋火是啥東東西？肖海明馬上反應過來，龍開順說的洋火就是火柴。肖海明小聲問道：“誰有火柴？”隻聽趙大有小聲回答道：“報告！我有”趙大有說完話後摸著把火柴遞給了龍開順。肖海明在黑夜中隱約看到，龍開順脫下他那件厚實的黑土布衣服罩在那戰士的腿上，然後把頭拱了進去。刹那，露出了一絲朦朧的光。肖海明不知龍開順再搞什麼明堂，但他清晰的聽到“吧唧吧唧”的吮吸聲。肖海明立刻蝦著腰攏了過去，在隱約中看到哨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沒多時，肖海明隻見黑影中的龍開順，從腰間解開形影不離的酒葫蘆，一仰脖灌了一口酒，緊接著就聽到龍開順的嘴裏咕嚕嚕響了起來，就聽龍開順又呸的一下給吐了出來。
“要是再晚一點，小命可就保不住了！”龍開順顯然在抱怨的說道。
肖海明照著龍開順的樣子，把頭拱進龍開順的土布衣裳裏，盡管土布衣裳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漢臭味，但肖海明此時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將著火柴點燃一看，真是不看不知道，看了是嚇一跳。隻見哨兵卷起褲腳的腿上濕乎乎的，滿是糟苞。在糟苞之間有兩個小孔，小孔明顯的被尖銳之物劃過，而且有燒烙的痕跡和一股子皮肉的焦臭味。但小孔的四周還是出現了紅腫。
肖海明一時明白不過來，戰士們都打著綁腿，怎麼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在他看過之後焦慮的向龍開順討教，龍開順不客氣的告訴他，那些疙瘩是給這山中一種全身通黃，當地人叫做酸螞蟻給叮咬的。別看這東西不起眼，當它感到受到威脅時，它能從屁股中噴出一種能夠叫其它小蟲子或是動物一碰就爛的水。至於那兩個小孔是給毒蛇咬的，雖一時看不出是啥種毒蛇咬的，但從毒性來看十之不離九是一種叫人用不了多久就可喪命，身上有一道道金環，當地人叫做金環蛇給咬得。龍開順小著聲說完後，告訴肖海明不用當心，他已經給那位戰士吸了毒液，而且還塗抹了他家祖傳密製專治毒傷，十分靈效的藥酒。
肖海明聽後心中十分感激龍開順，是他挽救了這位戰士寶貴的性命，而且不僅僅如此，因為還有七名戰士在放著哨。於是，肖海明立即命令排長趙大有率兩名戰士立即通知撤下所有的崗哨。
肖海明長舒了一口氣，總算熬過了這一夜。正因為這是難熬的一夜，肖海明不免為崔排長和孫排長兩個偵察分隊擔憂起來。肖海明同時也喑自慶幸，想不到一夜過來，整個的母子山彌漫在濃霧之中，這為偵察分隊創造了天賜良機。
肖海明想不到的是，濃霧在給他們提供良機的同時，也製造了相當大的危險。在他與龍開順按計劃率隊出發沒幾步路，就發生了因為能見度太低，一名戰士竟然摔斷了左腿的事。在龍開順的建議下，隊伍重往營地做準備。沒多時，龍開順就帶著兩名戰士在營地附近砍了一些藤條。然後龍開順做了交待，由他在前，肖海明在後，讓戰士們用手纏著藤條一溜的跟進。
龍開順這一招還真管用，就在濃霧快散盡的時候，肖海明不明白隊伍為什麼突然停滯不前了，正在疑惑時隻見龍開順順著藤條摸了過來小聲告訴他，這兒離豺狗洞不遠了。肖海明不明白問龍開順咋會知道，龍開順壓低嗓音說道：“我聽到了土匪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了。”龍開順話音才落，讓肖海明吃驚不小。這山中現在除了能夠聽到鳥和昆蟲的鳴叫聲，就隻能聽到戰士們的呼吸聲了。肖海明對龍開順感到無比的奇怪，在心裏嘀咕道：“這龜兒子！老子怎麼啥也沒聽到，就他聽到了。”盡管肖海明將信將疑，但肖海明還是立即命令，全體人員秘密偽裝隱蔽，做好應急戰鬥準備，不得發出任何聲響。待濃霧散盡後，肖海明才吃驚的看到，此時太陽正午時。燦爛的陽光刹時就像一把利刃，輕描淡寫的就把母子山的神秘麵紗給徹底劃破了，“母山”頓時暴露了本來外秀內險的本來麵目。
肖海明抬起手腕，看到腕上手表時間是十二時三十五分。
讓肖海明想不到的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竟然就在豺狗洞的上方不遠處，這對偵察到豺狗洞的整個地形地勢無疑是最佳的位置，憑肉眼就能把豺狗洞周圍的外貌環境看出個大概輪廓來。在望遠鏡裏，豺狗洞附近的地形地貌可以說是曆曆在目，一覽無遺。肖海明用心觀察著，隻見豺狗洞的左右和正前方都是縱橫交錯，林立著的嶙峋怪石，就如一排排狼牙一般。在怪石林中還夾雜著東一蓯西一蓬的灌木和蒺剌，要不是在望遠鏡裏看到有土匪進出，任何人絕對不可能相信在這樣的地方還會有人的足跡出現。在望遠鏡裏，肖海明看著看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在剿滅劉閻羅那場戰鬥中，他見識過老鷹山迷宮一樣凶險複雜的地形地貌。但與現在所在的“母山”豺狗洞相比似乎又遜色了許多。單從外形來看你就跟本看不出路在那裏！山洞的洞口在哪裏？整個豺狗洞的外部完全是天然修飾，毫無人工痕跡。肖海明立即從衣服口袋裏掏出筆記本和筆，把筆記本展開擱在右身旁的石頭上，叫旁邊的戰士用手捺住。然後左手拿著望遠鏡，右手捏著鋼筆，仍保持著匍匐姿勢，邊觀察邊描起了豺狗洞的地形地貌圖。在描繪地形地貌圖的同時，肖海明還按進出土匪的行蹤，盡可能祥細的標出進出路線，進出土匪的時段和人數。肖海明在觀察中發現，土匪隊伍中有許多人是穿著民族服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