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明聽到趙排長說從俘虜嘴中弄清了青龍山、白虎山的匪情和地形時,心裏舒暢了許多,迫不及待的問道:“真的嗎?來!坐下說。”
一排長趙大有一五一十把整個審訊工作和審訊的初步結果,向連長肖海明做了詳盡的彙報。在審訊過程中,一排長趙大有發現,國民黨殘匪和逃亡土匪較為頑固。而本鄉本土的土匪,尤其是那些受蒙騙的人更容易交待問題。甚至於有的沒等他開口就主動的反映情況。因為有了母子山戰鬥經驗的積累,一排長趙大有在審訊時,不僅有針對性和選擇性的篩選審訊對象,找到切入口。而且還特意從戰鬥協助隊中挑選出兩名彝族戰士協助審訊。首先,一排長對那些受蒙騙而加入到土匪中的少數民族進行了政策宣傳,同時又讓兩名協助戰士獻身說法。很快,那些受蒙騙而加入到土匪中的少數民族,就把青龍山、白虎山的情況爭先恐後的告訴給了一排長趙大有。甚至於有的還提出要加入到戰鬥協助隊中,給解放軍帶路,一同去打青龍山、白虎山上的壞漢人。
肖海明在聽一排長的彙報時,不住的輕微點頭。心裏對趙大有有了一種情不自禁的讚歎:薑還是老的要辣點!
在臨近傍晚時,肖海明經曆了大悲大喜。
肖海明剛躺下床閉著雙眼迷糊著,想到身邊的戰友們一個個永遠的離他而去,韋曉天嬌柔的身影又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山東籍戰士宋時倫的遺書深深的剌痛著他的心。他明白,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個兒也會戰死在這崇山峻嶺中。要是那樣的話,韋曉天今後的日子怎麼過?想到這,他忍不住閉著雙眼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他恨自個兒,恨自個兒為什麼那麼自私,那麼衝動,那麼糊塗。竟然在韋曉天就要回去的前夕破了她的處子之身。錢家寶“可惜咱們當兵的人,這揮手一別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相見,更不知是死是活,當兵的人還是沒老婆的好。”的話音又回蕩在了他的腦海中。
“咚咚咚”……一陣急促腳步聲就像一陣颶風,把肖海明的思緒掃得個煙消雲散。肖海明立即翻身起床的同時,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嘶啞的報告聲。
二排長崔長河和一排三班長範誌勇他們從白虎山撤退回來了。眼前的一幕卻讓肖海明心中陣痛的不能接受,不敢想信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隻見二排長崔長河渾身是血,躺在用兩根木棒和藤條纏起來的簡陋擔架上。見到連長走到身旁,激動得使勁地硬撐著想從擔架上爬起來。肖海明趕緊俯下身,用雙手去攙扶時大吃一驚,隻才發現蓋著豹子皮短褂子的崔長河,左袖管幾乎是空蕩蕩的,禁不住怒喝道:“衛生員?衛生員小李呢?為什麼不包紮好?”。
“報告連長!衛生員小李同誌光榮犧牲了。我沒有完成任務,我向你檢討……”二排長崔長河斷斷續續吃力的說道。
“好了!什麼也別說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療傷。”沒等崔長河把話說完,肖海明既親切又焦慮的說完話後揮了揮手。是啊!肖海明現在能說什麼呢?看到二排戰士差不多有一半的戰士不見回來,就是回來的也是十之三四負了傷。
肖海明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突然襲來,身子晃了幾晃。好在身旁的戰士一把扶住了他,要不然後果將是一頭栽到地上。肖海明的手不由自主的朝口袋裏掏去,隔了一會兒才哆嗦著摸出一包裝得皺巴巴的香煙,這是他吸煙以來的第二包香煙。把香煙含在嘴裏的肖海明,連劃了三根火柴也沒給點燃。要不是旁邊的戰士給點上,他那雙抖動的手,不知要劃到第幾根火柴才能把香煙給點燃。肖海明狠狠的吸了一大口,頓時給嗆的大聲的咳嗽起來,眼淚鼻涕同時流了出來。
“報告連長!一排三班長範誌勇向你報道,請指示!”就在肖海明咳得快喘不上氣來時,一排三班長風風火火闖到了肖海明麵前。
肖海明抹了一把紅著的臉,費勁地說道:“你叫上二排一名戰士到連隊部。”
“是!”一排三班長範誌勇大聲回答道。
看著範誌勇離去的背影,肖海明為了不讓戰士們看出他恍惚的精神狀態,他正了正軍帽,提了提腰帶,強打起精神,邁開沉重的腳步往回走。
“報告連長!二排一班戰士唐洋河向您報告……十六日那天二排戰士在崔排長的率領下,由沈老狗在前麵帶路向白虎山挺進。”二十來歲的小戰士激動說道,以至於軍帽下的兩道濃眉往上飛,一張如滿月般的娃娃臉變的紫脹。肖海明咋一聽到“沈老狗”三字吃驚不小,小戰士說的沈老狗不就是二排向導沈大爹嗎?這是怎麼一回事?“沒想到,白虎山上的土匪不知為啥知道了偵察分隊的動向,早就設好了埋伏。沈老狗把偵察分隊帶到土匪埋伏圈後,狗日的他在土匪還沒有開火前,扯個謊子偷偷溜跑了。排長命令偵察分隊立即撤退,但為時已晚。土匪們像群瘋狗一樣的向偵察分隊開槍掃射,當場就倒下了好幾名戰友。排長命令由他率領一班組成掩護戰鬥隊,其餘的在二班長、三班長帶領下邊戰邊撤。盡管在偵察分隊的勇猛還擊下,給土匪沉重的打擊。但土匪仗著人多勢眾,仍不停地對偵察分隊發動進攻。為此,偵察分隊犧牲了八名戰士,才把土匪的包圍圈撕開了一個缺口。我們班在排長率領阻擊土匪,掩護撤退的戰鬥時才看到,沈老狗就在土匪堆裏得意洋洋,氣焰囂張的狂叫要崔排長繳械投降。當時氣得崔排長一把從我手中搶過步槍,一槍就把沈老狗給摞倒了。在掩護撤退時,崔排長不幸踏在了鐵貓子上,就在戰士們幫著取解時飛來了一顆手榴彈,崔排長為了保護戰士們奮力推開了身邊的戰士,自己卻被手榴彈炸沒了一隻手。等到我們擺脫了土匪們的圍攻時,一班隻剩下八名戰士了。”戰士唐洋河說到這早已是淚人一個,泣不成聲。肖海明聽著唐洋河的訴說,漸漸的牙齒愈咬愈緊,拳頭愈攥愈鐵,以至於坐在旁邊的一排三班長範誌勇,都能清晰的聽到“吱嗝”的牙齒聲和“嗝喇”的指關節聲。
看到連長臉色發青,一排三班長範誌勇心中明白,此時的肖連長心中一定痛苦難受極了。為了減輕連長內心中的痛楚,他提高聲音接著說道:“按照你的命令,我們戰鬥分隊在龍開順的向導下,第二天快午時在白虎山的半途上,就碰到二排長崔長河他們正往山下撤。看到土匪們還在緊緊咬著偵察分隊不放,我立即布署戰鬥隊給予迎頭痛擊。一下子就把狂妄的土匪隊伍給打的唏哩嘩啦,哭爹叫媽,逃得比兔子還要快。不過還是給我們逮到了十一人,就龍開順一個人就抓到了兩名俘虜。最後清點,好家夥!一下子就給老子們摞翻了二十好幾人。哈!哈!哈!”範誌勇本想說點好消息減輕連長心中的痛苦,故意在說完話後放聲笑了起來,可是那笑容極為不自然,完全可以用“皮笑肉不笑”這句成語來形容,加之笑聲聽起來就是幹巴巴怪怪的,就是他自個兒笑完也感覺到自己笑得比哭還難瞧。
不過,範誌勇的彙報和笑聲確實對肖海明內心的痛苦減緩了一些。
“籲!連長!怎麼我們來了沒有看到指導員呢?”範誌勇像突然心神不定的發問道。
範誌勇的問話又勾起了肖海明內心的極大痛處。麵對範誌勇的突入襲來的問話,肖海明先是楞了一下,因為他本打算過些時候再把汪指導員犧牲的消息告訴給他們,沒想到範班長在此時提了出來。肖海明雙手抱著頭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時看到範誌勇早也是淚流成行。肖海明站了起來,身子微微晃了晃,沉痛的用手拍了拍範誌勇的肩膀,悲壯的說道:“汪指導員他已經犧牲了!”
就在肖海明和範誌勇沉浸在悲憤之中時,就聽外麵傳來了疾馳的馬蹄聲和戰士們興喜若狂歡呼聲。
還沒等他們反映過來抹淨臉上的淚痕,隻見通訊員風塵仆仆的闖了進來,大聲報告道:“報告連長!伍營長與司馬教導員帶著兩位當地地下黨組織派來的同誌,率領一連全體人員馬上就到了。”
通訊員話音才落,肖海明興奮得立即命令道:“範班長!立即通知一排長趙大有,三排長孫得望安排好看守和警戒工作,其餘人員立刻集合列隊歡迎伍營長和司馬教導員。”
看著範誌勇轉瞬消失的背影,肖海明如釋重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下可好了!”
整編後的偵察連和新組建成立的民兵隊,在肖海明和龍開順的率領下,帶著強烈的複仇怒火,就如一群猛虎一般直赴青龍山。
根據最新情報,由於母子山豺狗洞鬼見愁匪幫被徹底殲滅,青龍山、白虎山的匪幫遭到嚴厲打擊後。為了保住不被解放軍各個殲滅,匪首們想到了一個高招……目前,青龍山的四川幫匪幫與白虎山的貴州幫匪幫烏合在了青龍山。匪首們自以為是的高招,恰恰給偵察連集中優勢兵力,開展圍殲戰鬥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在龍開順的向導下,現任偵察連指導員的一排長趙大有一馬當先,部隊行動比肖海明預想的要迅猛的多。按龍開順的報告,照此速度再用半天的功夫就可到達青龍山的主峰。在龍開順的建議下,肖海明望著向青龍山主山峰墜落如血的殘陽,照得山峰頂上的積雪恰似秋天的霜葉。他立即命令通訊員通知部隊停止前進,原地待命。
肖海明、趙大有、孫得望、龍開順和剛提任為一排排長的範誌勇,以及剛接替二排長崔長河工作的高誌偉,聚在一棵七八個人才圍攏的過來大青椿樹下。正根據部隊前進的速度,與出發前製定的作戰方案發生了變化,討論著如何修改製定下一步作戰方案。
“同誌們!部隊前進的速度比原作戰方案指定時間整整提前一天。伍營長在部隊出發動員會上指出的兵貴神速,這一點我們做到了。同時伍指導員長還指出:兵無常勢,必須隨機應變。把各位召集起來,就是因為我們的情況與原作戰方案的指令發生了變化,那麼我們就得製訂新的作戰方案。所以大家充分發表看法和意見,我們就把這次會議叫做‘諸葛亮’會好了。不過同誌們可不是‘臭皮匠’哦!而是一群猛虎,這點我得申明講清楚。”肖海明首先壓低聲音發言道。
肖海明的話音才落就引得參會人員發出輕快的笑聲。
“那我先說說我的看法。”龍開順用聽起來有點怪怪的漢話說道,不過現在肖海明聽起來不再象當初那樣,聽懂一部份,另一部份靠猜。大半部份聽不明白,既費事又吃力,還經常處於尷尬的地步。龍開順激動得憋了個臉紅脖子粗,費勁的繼續說道:“我認為大家夥令晚就在這兒息下。晚上爬山豺狗豹子多多,我從小到大就是我爹那回事才爬過。再說溝溝坎坎看不清,整不好摔下去就要斷手斷腳小命不保。現在大家夥肚子餓了,爬山爬累了。不如息下來大家夥吃飽睡好,養足精神明天好跟狗日的土匪幹仗。憑我的經驗,到了晚上狗日的土匪都縮到窩子裏頭,頂多有幾個在窩子團瞎毬轉。我的話講完了。”
龍開順話才說完就一屁股座在趙大有身旁“嘿!嘿!嘿!”的憨笑著。
“好!那我說兩句。我認為龍隊長說得挺在理,如果部隊連夜行軍勢必影響到行軍的速度。我初步估摸再快也要接近明天午時才能到達青龍山主峰。這樣一來容易把部隊的行蹤暴露給土匪,不利於發揮我們擅長的突然襲擊戰術;二來在大白天跟土匪作戰我方處在被動不利的局麵。因為土匪不僅對地形較為熟悉,容易逃散。用龍隊長的話來說,到了晚上土匪都要回到老巢,這樣更有利我們來個一鍋熬。重要的是土匪們躲藏在暗處,而我們卻暴露在青天白日下,這極容易成為敵人的活靶子,勢必造成部隊不必要的傷亡。再說部隊經過長途爬涉,戰士們處在疲憊狀態,而土匪卻是以逸待勞。所以我讚成原地宿營,這樣部隊不僅可以得到休整,而且可以在明日黃昏時到達青龍山主峰。咱們就可充分發揮出擅長夜戰和突然襲擊的長處發動攻擊,一定能夠一舉殲滅狗日的匪徒們。我這人是個直腸子人,有啥就說啥,說錯了同誌們可別笑話,隻要指導出來我一定改過來。”趙大有一頭站了起來,盡管他使著勁的壓著嗓門,但說話的聲音仍然是甕聲甕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