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大夫一隻手搭在劉叔的手腕上，給他診脈。然後又拆開昨天粗略包紮的傷口，仔細瞧了瞧。接著他搖搖頭，說：“老虎是百獸之王，傷口太深，虎齒又粗，那條胳膊恐怕是保不住了，這腿即便治好了，以後也要留下病根。而且……”
大夫欲言又止，劉嬸看著幹著急，連忙問：“而且什麼？”
“你且莫怪老朽直言——這位丈夫能否撐過這兩天都得全憑天意，而且這治療的花費可不小，但卻不一定能保住他的命。”
劉嬸麵露難色，糾結了一會兒，說：“大夫，您就盡管治好他，銀子什麼的不成問題。”
我在一旁附和：“對，我這兒有一兩銀子，先給你做定金。”
劉嬸連忙伸手把我攔住，嘴裏忙說著：“江流兒你快收好，這兩日你都已經幫襯我們不少了，怎麼好意思再讓你交錢呢，等我給你叔籌集籌集，說不定過兩日就夠了。你快收回去。”
“劉嬸，等你拿到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劉叔等不了那麼久，這些你就收下吧，我們叨擾了這麼多天，這些就當是住宿費好了。”我頓了一下，又開口，“我們這就要離開了，你和劉叔多保重，來日有緣再見。”
“等一下，你們還不能走。”
“為什麼？”
“因為、因為……”劉嬸支支吾吾地也說不出原因，隻是很想讓我們留下來。
“你放心。”我以為劉嬸是怕治病的錢不夠，拉著劉嬸到了另一間屋子，給了她六兩銀子，安慰她說：“劉嬸你莫怕治病錢不夠，我這裏還有一些，就都拿著給劉叔治病吧。”
劉嬸直接推辭，我硬是往她手裏塞，拉扯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收下。
其實這錢我原本就打算留下，可我就猜到她定然不會輕易收下——我不明白為什麼大人們收錢的時候總有這麼一套儀式，又想躲開這收於不收的拉扯，所以想直接給她扔在家裏，劉嬸看到了，自然會拿著用了。
我拉著容姐姐向外麵走，劉嬸小跑出來，喊道：“江流兒，保重！你是一個好孩子，劉嬸對不起你——我會記得你們的恩情的。”
我擺擺手，算是回應了。
越往外走，心跳的越快。
我是隨水隨意漂來的，如今又隨心隨緣地離開。
這裏不是我的降生地，可卻承載了以我現在來說，大半生的回憶，隻是這些回憶可能會永遠埋藏在這裏了。
現在想想，自從那江水流下，已經漂了七年之久，曾經也可以在礁石上暫留，但終究抵不過怒濤湍急，依舊得隨水四流。
小姐拿著帕子擦了擦頭上的汗，說：“宣紙，咱們還得走多遠才能到鎮上啊？”
“快了，容姐姐。咱們已經走了一大半了，最多再趕上一個時辰的路，就能到鎮上了。”
“宣紙，我快不行了，咱們先找個地兒歇歇吧。”
我回頭望了望來時的路，已經看不到村子了，前後無人無獸，暫時安全，說：“好吧，那咱們就在那棵樹下歇一會兒，咱們可不能待久了，晚上要是趕不到鎮上，可是很危險的。”
容姐姐聽了我的話，直接往前跑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全然沒有再顧忌貴女的禮儀。
我從包袱裏拿出兩張燒餅，分了一個色相看起來更好一些的給容姐姐。
我和容姐姐並排靠在樹下，以水代酒，談天說地，暢想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