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糯米糕(1 / 1)

天蒙蒙亮,寧王府中的的燈燭接連被點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清晨異常明晰。府中主人是閑了下來,他們這些下人卻依舊是忙的。

平日裏,葉潯辭這會兒當是醒了,但今天她也偷了個懶,賴著沒起。秋子歸窩在被子裏,蜷縮成一團,頭抵著葉潯辭的肩膀,一隻胳膊還搭在葉潯辭身上。

等天大亮了,瀾笏過來敲了敲門,葉潯辭才起身。往年瀾笏都是不會過來敲門的,他不會管葉潯辭幾時起床,但這次,乃至以後,無論風霜雨雪,他都得過來敲門了,秋子歸的藥不能耽誤。

本就不太喜歡早起的秋子歸,硬是被瀾笏從被窩裏拉了出來,盯著瀾笏端來的藥,怨氣又加了一重。若不是那蜜餞味道不錯,秋子歸怕是要摔碗。

這頓早飯,人湊得很齊,看著桌子上多出來的人,秋子歸和桑照不約而同地盯著對方。

桑照的目光在瀾笏和秋子歸之間掃了掃:這臉還真是好看,難怪師父比不過,但是他身上的味道有點熟悉啊?在哪聞過呢?

秋子歸看著桑照的裝束,身上穿的是千金一匹的蜀錦,行為舉止像是哪個世家的公子。這是王爺的親戚?秋子歸如是想。

“見過王妃,在下桑照,字非晚,是寧王府的侍衛統領,師承大公子。”桑照拱手道。

秋子歸點頭,表示知曉。雖說知情人都當瀾笏是寧王府的管家,但沒人敢真把他當管家。誰都知道瀾笏名義上是寧王府上的大公子,上了皇家玉牒的那種。葉潯辭退婚後,瀾笏就入了玉牒,所有人都認為這是葉潯辭給瀾笏的補償。

早膳的菜式裏,多了一道秋子歸沒怎麼見過甜點,那甜點方方正正的,上頭鼓起了很小的弧度。桑照夾了一塊,放在了瀾笏麵前:“師父,我起早貪黑做的糯米糕呢?你嚐嚐好不好吃。”

糯米糕是個費時間的點心,也講究火候技法,所以沒有特殊吩咐,廚房是不會特意去做的。整個寧王府,喜歡吃糯米糕的也就瀾笏和桑照兩人。

瀾笏嗯了一聲,嚐了一口。這糯米糕是他喜歡的那個味道,之前在涼州的時候,一有空就去買。府中廚子雖然也會做,做得也更漂亮,更好吃,但終究是沒有那個味道。涼州那家老板說是祖傳秘方,不外傳,也不知桑照是怎麼學到的。

桑照瞧著自家師父喜歡,心裏也甜滋滋的。涼州那家店倒了,那老板的兒子賭上了癮,欠了一大筆錢,那老板就把這秘方賣了,剛好讓他看見,撿了個便宜。

在遇到瀾笏之前,桑照是沒機會吃糯米糕的。他家裏窮,爹娘病死後,小破屋子也被當地乞丐霸占了。他沒辦法,隻能去睡大街,那時候年紀小,也討不到飯,餓得快昏死過去了。

桑照記得,那天太陽特別大,曬得人火辣辣的,提不起一點勁兒。大街上各種味道雜糅在一起,脂粉味,汗味,腳臭味,爛葉子味,從來來往往的人身上散發出來,或是從人群中的縫隙裏鑽出來。

他迷迷糊糊聞到了米香,那米香越來越濃,越來越近,伴隨著草藥味一起,鑽進鼻子裏。這人似乎是個郎中,當時桑照想,郎中應該不會見死不救的。於是他伸手,抓住了那一抹草藥香:“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桑照覺得應該是沒希望了,他聲音又小又幹,那人應該聽不見。

火辣辣的太陽被陰影擋住,桑照頭上多了一把傘,他迷迷糊糊的,半睜著眼,看到眼前撐傘的漂亮少年,從懷裏取出了一個油紙包,油紙包裏,是幾塊白白糯糯的糯米糕。

“要吃嗎?”撐傘的人將油紙包遞到桑照麵前,雖然那時候的瀾笏看著冷冰冰的,但在桑照眼裏,那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溫柔的人。

糯米糕是瀾笏喂到桑照嘴裏的,還不忘給桑照水喝。等桑照吃完,瀾笏起身,一隻手撐著傘,一隻手伸向癱在地上的桑照:“跟我走,還有糯米糕吃。”

桑照手裏攥著輕飄飄的空油紙,抬頭看瀾笏,他伸手,抓住了那一抹月白色的草藥香。糯米糕的甜味,從桑照的舌尖、食道沁入了骨頭裏,刻在了靈魂上,再也剔不掉了。

後來,桑照有了師父,有了小字,他原本是想要師父重新給自己取名字的,但師父拒絕了,最後取了個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