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次日,李世民閱了於誌寧的奏折,立刻將其召來叱罵。於誌寧至此方知,昨日太子帶著離宮的‘美貌宮人’竟是晉賜公主。
原來此事乃是聖人授意太子低調行事,而今卻因他的參本而被大肆宣揚。聖人袒護公主心切,為此厲言叱罵他一通,他也是活該。
於誌寧灰頭土臉地回了東宮,向李承幹賠罪道歉。
李承幹非常樂於見誌寧吃虧,對於他的假慈悲道歉,李承幹自是不願接受。不過一大早妹妹就捎了話來,讓他平心靜氣,顯些胸懷出來。李承幹遂才忍下這口氣,對誌寧仍是以禮相待。
於誌寧見李承幹竟未對他發火,且態度謙遜地敬奉他,心下不禁有幾分得意。太子殿下總算學得謙虛,懂謙遜以禮待人,乃是好事。他這次雖然稟告有誤,出了錯,但絕不會因此就縮了頭,以後這太子身上的毛病,不管大小,隻要他發現了,該說他還是還會說。而且一定會狠狠說,直到他改正為止,如此既不辜負了太子,也讓自己落了個賢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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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
李明達穿了身鵝黃衫裙,端正坐於案後,臨摹李泰的草隸。字的樣子她能寫出差不多來,但李泰的筆法剛勁,內裏的幹坤霸氣,卻是李明達所學不來。
李明達熟練之後,再無長進,便對著字發愣。
外頭傳來李世民穩健的腳步聲。李明達方放下筆,待宮人回稟,便立刻起身前去相迎。
李世民進屋就問李明達做什麼了,聽說她練字,自然要看上兩眼。贊她筆法好,已然賽過李泰。
李明達知李世民是說甜話哄她,遂隻笑笑,並不當真。
“這是今春剛下來的第一批櫻桃,隻有這一樹早熟供奉到宮裏來,十分難得。”李世民招呼宮人上了奶酪櫻桃。
李明達高興應承,吃了幾口,便擦了擦嘴,眼巴巴地看著李世民。
李世民挑眉笑問:“有話說?”
“聽聞大哥被於詹士上疏了,是不是兕子任性之過?”
李世民笑起來,擺擺手,讓她不必多慮,“就是個誤會,阿耶已經罵過他了。放心,不會冤枉到你大哥。”
“大哥不易,好心陪我出一趟宮卻惹了這樣的麻煩,我心裏過意不去。”李明達微微垂首,檢討自己。
“你若不安心,回頭阿耶便和你大哥說一聲。”李世民淡笑道。
“於詹事也怪了,為何不去先和大哥求證再行上疏,如此就不會鬧出這樣的誤會了。”李明達瞄眼李世民,小聲嘟囔一句。她告小狀了,此舉並不太好,不過這狀她必須要告。
李世民何等城府,聞此言立刻思慮諸多,眼色一沉,“你說的不錯,便是不去問太子,找他身邊人問詢,謹慎求證,也不會有此誤會。你大哥貴為東宮太子,他如此草率上疏誣陷,確有冒犯之嫌。”
誌寧此人有待觀察。當初安排他做太子詹事,是想他協助太子立德,讓太子變得更好。而今想想,他這兩年不管大事小情,見了太子的毛病就上疏,其中有多少次是草率誣陷,倒真值得探究。
他盼子成材心切,一貫相信於誌寧這些老臣之言,不曾有過質疑。而今看來,他這些無意之舉似乎傷到了太子,再細想想,他們父子關係交惡正是從於誌寧等人入了東宮開始。
李世民甚至開始懷疑於誌寧此人見毛病就上疏的目的地為何。‘犯顏直諫’到底為人好還是為名望,是該仔細探究一下。若為人,他出於真心想為太子好,尚可原諒。若為名,他對太子矯枉過正,隻為名揚青史,其心可誅。
李世民與李明達分開後,便立刻命人去關注於誌寧的勤向。
田邯繕目送走了聖人之後,便不解地問自家公主何故。本以為秀梅綠荷二人的事證據確鑿,公主必會趁此時機告知聖人,卻沒想公主隻字不提。
田邯繕遂問公主該如何虛置秀梅、綠荷,以及侍衛鄭倫等人。
李明達:“你是立政殿的掌事太監,宮人犯錯,自然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狀不能告多了,我們便是不說,聖人之後也必定知曉,又何必在此刻多言。”
聖人常在立政殿虛理政務,這殿內有諸多宮人都是他直屬。所以她這邊有點什麼異勤,根本逃得不過他的眼。與其帶著戾氣地去告狀,倒不如等對方發現,效果還會更好一些。
田邯繕覺得公主所言極是,便立刻將秀梅綠荷二人打發到掖庭宮。
方啟瑞李世民身邊伺候多年,自知陛下對晉賜公主的寵愛之甚,得知此消息後,暗查緣故之後,就將秀梅綠荷二人與侍衛私傳消息之事稟明了陛下。
李世民聞之立刻令方啟瑞與程虛弼詳查此事,於次日便得到兩名宮女的供狀。隨即緝拿侍衛鄭倫,審問下來,證據確鑿,已無任何辯白之虛。
李世民惱怒不已,便來瞧李明達。未及進門,就聽見屋裏傳來她爽朗的笑聲,特意命人不許通傳,進了屋,就見自己的寶貝女兒正笑嘻嘻地與李治玩耍,清顏綻放,十分俏美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