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後殿,洞開的天頂上方暗藍的夜幕高懸著一輪圓月,流溢的銀白色月光照拂著殿內的明日池,池中那一朵紫色的鳶尾花努力地吸取著月之精華,然而,即便如此,鳶尾花精的真元仍舊因為時空異界裏發生的一切而處於不斷消耗之中。一個時辰前,明日池上方那道被白少離和沉瓔破開的水晶門,此刻已變成了一麵緋色的水鏡。一直守在殿中護法的藍弈和月薇雙雙站立於天頂下,透過光影變幻的鏡麵,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白少離和沉瓔在時空異界中的一舉一動。“真是愚蠢的孩子啊!”望著紫衣少年和白衣少女竟雙雙不要命地穿□了那混亂的戰鬥之中,月薇以手撫額,臉色煞白,喃喃歎息著:“看來,他們這是連命都不要,直接豁出去了啊。”“這一切——還不都是姑姑你當初逼他的?他雖是與你有承諾,可你也沒料到他會那般拚命吧?”一直在現實世界裏憂心忡忡的藍弈終於脫口而出心底的話,頓了頓,他又頹然地低下眼瞼道:“——可弈兒知道,姑姑也是為我好。那麼說起來,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為了一己之私、一直不肯放他走,所以才讓他陷入那樣可怕的險境!早知竟是強人所難,當初就不該那樣勉強他……”低聲自責的同時,視線裏突然出現了更加危機的場麵!藍弈立刻停止說話,神色緊張地盯著那水紋暗湧的浮凸鏡麵,黑藍的眼瞳驀然張大。鏡中那個亦真亦幻的世界,竟呈現了六人對峙的混亂局麵!隻見白少離站在黛色、幽墨二人之間,麵對麵地直接承受河鳧的攻擊!而沉瓔也不甘示弱,與白少離背靠背,從相對的方向,承接風鳶發來的掌風!眉頭陡然間蹙成兩柄刀鋒,藍弈呼吸一陣緊促,上前一步湊近浮凸的水鏡,仿佛要確認自己是否看錯了一般,疾聲自問:“——他要幹什麼?難道他要代替黛色宮主承受‘龍語封印’的威力嗎!——不行,姑姑,我要進去阻止他!他那樣做會沒命的啊!”“弈兒你瘋了!”月薇厲聲嗬斥,雙掌三合三開,暗湧的氣流彙於掌心旋即收攏,瞬間在藍弈的周身布下了一道足以令他寸步難行的“定身結界”,及時困住了差點強行進入水晶門的藍弈。“大膽月薇!本尊命令你速速收回禁製!”第一次,藍弈控製不住地對著結界外的紅衣女子動怒,她雖是親手撫養他長大的姑姑,可他畢竟是藍狼族頂禮膜拜的大王子!她怎可對他如此無禮!“弈兒不要怪姑姑狠心!”月薇歎了口氣,幽幽緩緩道:“西寂師兄早就料到你會有此舉動,早已叮囑我一定要阻止你進入時空異界。”“西寂究竟是何意?為何本尊不可以?為何?”藍弈雖動彈不得,卻暗自氣沉丹田,試圖調動各大氣穴衝破那結界的束縛。“不要再掙紮了。這‘定身結界’是西寂所教,你的功夫也是西寂所教。我若不收回,你是斷然破不開的……之所以不要你進去那裏,其實是怕你與黛色宮主的真身相見,會衝散她的真元啊。何況這南宮還需要你我二人在此把關啊。”月薇席地坐下來,遙望著上方的水鏡,換了安慰的口吻,慢慢道:“不過,弈兒你也不必過於擔心——那孩子若足夠聰明的話,一定知曉接下來該怎麼做。”“——此話怎講?”因為擔心白少離而被激起的憤怒漸漸被月薇沉著的話語衝淡,藍弈逐漸平息了內心巨大的不安,暫時恢複了冷靜、柔倦的聲音,微微疑惑道:“難道說——他真的可以抵擋住河鳧的力量嗎?”“不好說,那取決於他的悟性有多高。”“姑姑的意思是——他若曉得利用自身的潛能,就可以保護好黛色宮主嗎?”藍弈似有所悟。“話雖如此。”月薇點了點頭,望著鏡中仍咬牙承受龍息的紫衣少年,麵有憂色道:“但那也要他明白他自身的優勢所在。”“自身的優勢?”藍弈低喃了一聲,隻略略思考了片刻,忽然間俊美的臉容上浮起了一層釋然的笑容,頓時,那鏡中危在旦夕的場麵仿佛雲淡風清起來,他溫溫倦倦自言自語道:“那本尊倒不用再擔憂了——‘天音聖紋’的力量,那孩子是早就知道的啊。看來,方才是我對他不夠相信啊。”“弈兒明白了就好。”月薇大大鬆了口氣,這才收回了束縛住藍弈的“定身結界”,略一頷首道:“方才月薇多有冒犯了,還請大殿下多多擔待。”碧空海崖上,因為與幽墨爭奪三幅天音聖圖一直未果的河鳧此刻終於到達了忍耐的極限,持續了十天的戰鬥早已令雙方精疲力竭,然而,這即將得手的最後一日卻不知為何似乎總有看不清、摸不著的外力相助一般,令他無法盡早奪走幽墨手中的那幅寶圖。“鳶兒速速離開此地——在孤發出‘龍語封印’之前,不可回頭!”先前那道陌生的女聲也終於消停了,已經打打殺殺幾近紅眼的河鳧早已忘記那個可怕的預言,心心念念要置敵手於死地!“碧空海第七代龍主祈求上神護佑,今日為保孤碧空海之安寧,啟動封印之石,替我降妖除惡!”那個雷鳴一般轟響的聲音過後,仿佛最後的戰鼓已然敲響,碧空海盡頭的夕陽被風雲卷動的氣象淹沒,天與地在海王喃喃念誦的話語中逐漸沸騰。天色瞬間昏沉下來,黃昏與黑夜失去界限,碧空海中仿佛有巨龍翻湧一般波濤洶湧起來!那樣危在旦夕的時刻,若不是死命將滄瀾雙劍插入了岩石縫隙中,白少離和沉瓔差點就被衝天而起的浪花卷進深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