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節 如約而至(1 / 2)

那個喝令的聲音正是由銀龍的主人發出——銀色的光芒宛若星辰刹那照亮了觀星台,浩瀚的雪海蒼穹仿佛因這一條龍的到來而充滿了澎湃的生機,流輝隻覺眼前出現了短暫的視覺盲點,待得終於看清黑夜裏那駕駑銀龍的男子時,他忍不住又驚又喜,脫口啞聲:“藍弈,你終於來了!”“讓你久等了。”藍弈柔倦的聲音依然如同四年前時那樣充滿魅惑,他手執一把銀弓,從銀龍上縱躍飛下,一襲銀衣在風中獵獵翻飛,煞是好看。隨後,在不知什麼咒語的驅使下,那銀龍迅速劃破天際飛向遙遠的虛空、很快消失無際,流輝望著藍弈高大、俊挺的身姿,怔怔出神,心中早已充溢如見天人般的感慨。——四年未見,沒有想到兩人重逢之日竟是不早不晚,偏偏選在珈赫王朝攻打雪域的危急時刻。更沒有想到重逢之地,竟是離地麵如此之高的白塔之巔,這樣的高度絲毫不遜於望曜山頂。——而更令他始料未及地是,本以為藍弈遭到夫桑的算計,今夜一定不敢貿然來赴約,但他卻依舊如約而至,且還是以駕駑銀龍那樣氣勢逼人的姿態破空而來。那條銀龍,一定是他的召喚獸吧!“主人,我感覺到好像有龍飛過去了誒!應該跟我一樣來自極北冰地吧。”躲在觀星台下方安全地方的麒麟獸因為被蒙住了眼睛,對台上的對峙一無所知,然而,方才的那陣勁風顯然驚動了它,它吸了吸鼻子,透過布縫仰頭望著天空那模糊的銀影,仿佛在想象銀龍破空而來的霸氣風姿,自言自語道,“——據說它被稱作‘火銀’,一直生活在離冰地萬丈深的地底下,很少有人能見到它,呃——居然還有人類可以把它召喚出來!它的主人真是強大啊——”“夫桑師父,可不要枉費弈兒多年來對您的敬重啊——”觀星台上,藍弈穿過風雪,來到流輝身側,他眉目冷峻,徑直越過流輝複雜、探究的眼神,直直盯視著夫桑挾製流輝脖頸的拂塵,沉聲道:“若你執意要為難流輝,那麼就是與我為敵——可不要逼我出手啊。”“臭小子——”夫桑氣得手指直顫抖,顯然沒有料到藍弈會公然與他對抗,手上的力道不由加緊了幾分,咬牙切齒道:“今日為師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能欺師滅祖!”“夫桑師父難道要以大欺小麼?”藍弈上前一步,邪肆的唇角浮上了一層戲謔的笑意,然而,看到流輝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他的手指驀然間拉緊了銀弓,麵上帶一絲嘲諷、不動不聲色道:“還記得,四年前,師父第一次帶我麵見珈赫王朝的皇帝時,那個冷血的帝王還津津樂道,珈赫王朝的國師夫桑百年來可一直都是個地地道道的真君子呢,可笑的是——他竟還假惺惺地要我好好跟著你學習為人之道。可是,依今日情形來看,那個皇帝的話倒是越發印證了你的道貌岸然呢。”“楚弈,你、你不要仗著自己的身份得寸進尺!”夫桑似是被逼急了,陡然念出了另外一個姓氏,流輝的脖子被絲線勒住、一直喘不過起來,此刻聽到那個奇怪的名字,還以為是老人家年紀大了一時口誤,卻沒有想到接下來聽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話:“你竟敢背著主上罵他是冷血的帝王!十四年前,主上就算狠心拋棄了你,那也是為了讓你遠離珈赫王朝皇室子孫之間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是為了讓你過上平靜安寧的生活!本以為四年前告知了你的真實身份後,你最終一定會理解主上的苦心,卻沒有想到,你不知感謝你的父皇,你還要那樣恨他,我、我真的快被你這個不孝徒兒氣死了!也替主上為有你這樣的不孝子感到可恥!”“嗬——不孝子?究竟是誰有那種資格可以對自己拋棄的孩子再談‘孝順’二字?既然當初選擇了拋棄他,那麼,索性當他根本不存在豈不是更加幹淨?”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藍弈彎起唇角,臉上的笑意更濃,“比起聽從他的話、厚顏回到那個如同牢籠的地方做一個鬱鬱不得誌的傀儡皇子,我倒更願意做一個不孝子呢。怎麼,夫桑師父,你還是要堅持以大欺小麼?”“你、你——”夫桑試圖反駁什麼,然而卻是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一咬牙,手中的拂塵猛然一拉,釋放了被挾持的流輝,隨即退到三丈開外,冷聲狂笑:“也罷!老夫就當從來沒有收過你這個徒弟,不過,你也不要以為我暫且放過了他,你們兩個就能聯手鬥得過老夫——老夫權且給你們一點時間敘舊,待會兒可絕不要再說老夫‘道貌岸然’!哼——”拂塵纖細的絲線最後一次割過流輝的脖子,落回夫桑的手中,夫桑席地而坐,閉目打坐。而流輝趁機吐出喉間淤積的膿血,隻覺天旋地轉,差點暈倒過去,幸好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攬過來。抬頭一看,視線觸及之處是一片冰雪般溫柔的眼神。“你受傷了。”柔倦的聲音拂過耳際,流輝隻覺麵紅耳赤,捂住脖子上細長的割傷急欲站起,卻不料手臂到得半空就被藍弈的手指截住:“不要動,先讓我處理下你的傷口。”不知為何,看見藍弈那樣細心、專注地為自己包紮傷口,陡然間,他想起了四年前在那個山洞裏被他療傷的事情,此情此景,何其相似。然而,自從他留下一封書信便杳無音訊後,從此時光如梭,他們之間早已物是人非,卻不知道彼此之間是否還有那些莫名的情愫。莫名的……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用眼睛審視藍弈墨藍如水的眼瞳、以及高挺的鼻梁、還有那線條分明的唇、那修長的手指……心髒忽然間不受控製地慌亂跳動,這樣新奇、怪異的感覺令他隻覺臉上有火在燃燒。幸好有黑夜掩蓋他異樣的臉色和慌亂的表情,否則他真怕自己會羞愧地從白塔上跳下去算了。“傷口綁好後,你收好這個,呆在原地不動、哪裏都不要去。”忽然,藍弈將他攔腰抱起,把他安置在麒麟獸的身側,從懷中掏出一方疊得整齊的帕子,放在他手心緊了緊,在他耳邊輕聲低語:“你如今是身負雪域萬人敬仰的大人物,你的消息我盡數知道。四年前,你於我有恩,我無以為報,權且將目下你最需要的東西送給你,你可要收好了,我去解決掉那個老頭子,一會兒就回來。”“你一個人打不過他的!”看見藍弈起身欲要與夫桑對決,他迅速收好手帕,不顧傷口撕裂般地疼痛,立刻站起來,雙目如火中燒:“你又想丟下我一個人獨自離開,是不是?在你眼裏,難道我就是這麼的無用、這麼的軟弱、不堪一擊麼?你以為你替我拿到了剩下的兩幅‘天音聖圖’,就足以報答四年前我對你的恩情麼?不夠——我告訴你,就這麼兩樣東西——遠遠不夠!”看見藍弈停住了腳步,他放緩了語氣,歎息了一聲:“你若真要我收下你的好意,那麼,今夜,就讓我和你並肩作戰。否則的話,這些東西你都拿回去——我說過了,這些東西滿足不了我,我更不稀罕你不明不白的好意。”藍弈銀色的長袍隨風舞動,仿佛被後麵激動的話語震住了,過來一會兒,他才轉頭,向他伸出手,無奈地笑了笑:“好吧,我答應你。可是,你要明白,我也是為你好。”